“那位是什么人,你都觉得一般的人能入那位的眼么?”
杨鞍口中的一般是有缘故的,二人曾在春风楼听过一名江南来的伶姬唱曲,但周渝祈情绪一直淡淡,难免叫人觉得扫兴,偏偏那伶人唱曲已经是春风楼中的佼佼者,杨鞍便不由得问了句。
周渝祈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有和他同从江南而来的考生却是揭穿了他:
“周应奉当然看不上这伶人,他的妻子可是名动整个江南的美人,在江南时,谁不羡慕周应奉佳人在怀?”
当时周渝祈的脸直接黑了,那人也知道说错了话,连忙倒酒赔罪,毕竟人家妻子拿来和伶人作比,当真是没有脑子的事情。
这个话题自然而然地被带了过去,但给杨鞍却是留下了颇深的印象。
这时,倒是被他拿出来反驳周渝祈了,杨鞍的话音有冷意,也懒得再和周渝祈拐弯抹角:
“听闻周应奉的妻子是江南数一数二的美人,周应奉命都要没有了,难道还舍不得一个美人?”
话落,周渝祈猛地抬头,衣袖不慎挥落了茶杯,茶杯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同时,杨鞍听见他的咬牙切齿:
“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不是你口中任人采撷的伶姬。”
见他震怒,气得一张脸通红,杨鞍半点没觉得动容,只是冷眼旁观,许久,他嗤笑了一声:
“哦?”
“周应奉和春风楼的酥姬姑娘一夜春风时,怎不记得你那位明媒正娶的夫人在府中等你回家呢?”
周渝祈脸上刹那间褪尽血色,煞白一片。
他浑身冰凉,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遗忘这件事,但他从没有忘记那日宿醉留在春风楼后,翌日回府却见夫人昏迷不醒的场景。
他不敢想,一旦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怎么看他。
杨鞍冷凉的声音在雅间内响起:“你要清楚,这是在救你的命,这事过去,只舍了一个美人,却换来那位的青睐,你得到的可不止荣华富贵。”
“再说,听说你和宋家嫡女最近走得很近,你觉得宋尚书会任由你欺负他的女儿么?”
“你总要做一个选择的,而现在,正是做选择的最好时机。”
窗外吹来一阵风,让周渝祈觉得格外的冷,他忽然在想,他未曾回府那日,夫人在风雨中等了他一夜,是不是也这样的冷?
杨鞍的话还在继续,冷冰冰地砸入周渝祈耳中:
“而且,我现在并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只是在通知你,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过几日赵老夫人会设宴,你必须照我说的做,否则,赵老夫人宴后,就是你周渝祈入狱之日!”
第32章
在周渝祈和宋谨垣见面的时候,姜姒妗整个人也都恹恹地,提不起一点精神,她在床上躺到了辰时才起身。
安玲也没叫她,左右府中没事。
等她醒来后,安玲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她的脸色,姜姒妗什么都没说,仿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她一个字都没有提起周渝祈。
安玲心底咯噔了一声,果然,姑娘还是在意这些的。
奉延今日忙碌在外,只有安玲陪着姜姒妗,她犹豫了会,决定拿正事让姑娘转移注意:
“陈管事将上个月的账本送来了,姑娘要过目么?”
清风顺着敞开的楹窗吹进来,有些冷意,叫人琢磨不透,这才不过八月初,怎么会觉得这么冷,姜姒妗头也没抬,闷声应道:
“送过来吧。”
忙起来的确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也有点顾不上时辰。
安玲进来了数次,欲言又止:“姑娘,时辰不早了,您今日滴水未进,还是吃点东西吧?”
安玲都有点后悔,姑娘是不想着姑爷一事了,但这样糟蹋身子也不行啊。
姜姒妗怔了下,她偏头看向窗外天色,将近暮时,夕阳洒下浅淡的余晖,她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下,许久,她低垂下眼睑,重新拨弄算盘:
“我不饿。”
安玲着急了,一整日都没吃东西了,怎么会不饿呢!
但瞧着姑娘寡淡的神情,安玲也不敢劝,心底忍不住地埋怨起姑爷,明明是夫妻,却是什么事都瞒着姑娘。
正在安玲这样想的时候,院外传来一阵动静,听见隐约的“老爷”二字,安玲意识到是姑爷回来了,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再去看姑娘,却见姑娘仿若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依旧垂眸拨弄着算盘。
安玲陡然噤声。
姑爷自诩读书人,瞧不起商人的铜臭味,哪怕没有直说,日常生活中也表现了出来。
姑娘一般都会注意到这一点,很少会在姑爷面前说起家中产业的事,也很少在姑爷面前拿出算盘,除非是太入神时,被姑爷回来撞到。
但今日,姑娘明显懒得顾忌这些了。
姑娘往日在衢州时也是性情娇气,但来京城后,却是逐渐变得安静温顺下来,她的话越来越少,也让人越来越容易忽视她,叫安玲一时都有点忘记她曾经的模样了。
安玲有点失神,也许姑爷也有点忘记了吧。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姜姒妗再想假装不知道也不可能,她抿唇抬起头,结果就见到周渝祈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
仿若是受了打击,整个人都是心绪不宁,脸色煞白一片。
情绪都被堵在了胸口,姜姒妗扣紧手心,疼痛叫她恢复冷静,府上如今的处境,也让她不得不按下那些情绪,姜姒妗推开算盘站起来,蹙起黛眉,问:
“老爷怎么了?”
她一出声,周渝祈仿佛受惊一般,整个人猛然回过神,他也没看她的眼睛,囫囵回应:
“我没事!”
他说得太快,反倒衬得这话不可信。
姜姒妗再一次压下心底的情绪,她又问了一遍:“老爷当真没事么?”
周渝祈心烦意乱,宋谨垣和杨鞍的话不断交叉徘徊在他脑海,叫他很难平静下来,姜姒妗一而再地询问,让他不可抑制地浮躁起来:
“我都说了没事!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陡然拔高的声音,叫姜姒妗浑身一颤,她闭了闭眼,只觉得前所未有ʝʂց的狼狈。
她瞧着眼前逐渐陌生的人,许久,她声音冷淡下来:
“好。”
她轻扯了扯唇角,却没有扯出幅度,她一而再地告诉自己周渝祈和她是夫妻,但现在也要按捺不住心底的烦躁和冷意。
周渝祈不耐烦?
他凭什么不耐烦?
他是清白的么?他是的话,有什么不能和她直言的?
不论他是不是清白的,他以为这件事只牵连他一个人么?一旦他有事,她们姜家也要跟着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