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小母妃就在私下里告诉我皇兄是我的对头,皇储的位子应该是我的,所以我才……”
“好了好了,你今日不会是来我这儿忏悔的吧,”漪乔话锋一转,“你出府之后,就要选妃娶亲了吧?”
朱祐杬点点头:“嗯。不过皇兄说年底事情多,明年再给我选妃——诶?那是我之前送给皇嫂的白毛狗么?”
他们说话间,忽见一团雪白的毛球蹦了进来。尔岚端着一碗药紧随其后。
“是啊,不过它不是一般的白毛狗,它叫卷毛比熊犬,我□□是没有这个犬种的,”漪乔说着又转向尔岚,轻轻叹口气,“先放下吧。”
尔岚应了一声,随即将药碗摆在了一边,趋步退了出去。
浓烈刺鼻的药味很快扩散开来,朱祐杬闻着不由皱了皱眉。
“皇嫂这是……”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碗药,欲言又止。
“那是调养用的。”漪乔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朱祐杬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那八成是利于怀孕的汤药。
“是皇祖母的意思?”他蹙眉问道。
“算是吧。”
“皇嫂其实可以阳奉阴违的,不必这么苦着自己,反正皇祖母远在清宁宫,又没人监视着……”
漪乔摇头道:“我不苦,苦的是你皇兄。如今满朝大臣都拿他没有子嗣这事逼他。我岂会不知那药难喝得紧,原本确实是阳奉阴违的,可后来就想试试。如果没用的话,以后我不喝就是。对了,你别告诉陛下,他不知道的。”
她估摸着祐樘快下朝了,犹豫了一下,遂起身,屏着气将那碗药给自己灌了下去。随后又命宫人们将窗子都打开,通风散味。
“怪不得,我说皇兄也不会舍得苦着皇嫂,”朱祐杬在一旁静静地看漪乔做完这一切,忽然道,“皇祖母今日可是在皇嫂面前发了一通脾气?”
“你怎么知道?”
“皇嫂前脚刚走,我就去了清宁宫给皇祖母问安,当时就发觉她老人家脸色难看得很,就没多停留。从内殿出来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宫人,这才知道的。我听说,皇祖母差点把皇嫂呈的什么东西甩到皇嫂脸上?”
“是尚食局的尚食呈上来的御膳清单。明日是太皇太后的寿辰,御膳房和尚膳监都诚惶诚恐地张罗着,尚食局统计了一下,想让我看看有无不妥之处。我不怎么清楚太皇太后的口味,怕准备了什么她老人家不爱吃的,就在晨起请安的时候给她看一下。只是后来说着说着,她老人家又念叨起至今曾孙都无着落,那冥顽不灵的孙儿又不愿纳妃之类,说气不顺吃什么都不香,我们这些小辈儿简直是要活活气死她,一激动抬手就要将单子砸过来,不过她最后还是忍住了,”漪乔说着说着居然笑了出来,“其实我觉得太皇太后算是给我面子了。她老人家估计忍我很久了,之前虽然脸色偶尔也不好看,但也没怎么着,今儿个可能实在没忍住。”
太皇太后忍了那么久,估计主要也是因为之前逼她饮鸩伤了她和祐樘的祖孙之情,时间长了念起孙儿的好,也想开了一点。总之,还是看在祐樘的面子上。
“皇嫂也要瞒着皇兄吧?”
“不然呢?再说,老人家嘛,也就是这点愿望,眼看着自家孙儿娶亲三年都没让她抱上曾孙,不急才怪呢,”漪乔抿唇一笑,“其实我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她老人家发脾气的时候我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左耳进右耳出。”
朱祐杬也晓得自己皇祖母的脾气,估摸着她今日说的话好听不到哪儿去。别看漪乔现在表情轻松,当时大概也是很难熬。他以前也不是没见过皇祖母给父皇的后妃气受,只是她们大多跟小媳妇似的,出了门就抹眼泪。他不禁感慨他这位皇嫂确实是与众不同。不过,这也更像他记忆里的那个皇嫂。
“皇嫂真是贤惠,皇兄独宠皇嫂一点也不为过。”朱祐杬笑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嘴甜了——陛下已经够忙了,后宫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要是还要麻烦他,我这皇后做得就太不称职了。况且,今日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儿,”漪乔将绕着她撒了半天娇的羞羞抱在怀里,抬头看向朱祐杬,“等你成家了就懂了。”
漪乔突然觉得她这语气颇有些长辈的感觉,可实际上她也只比他大六岁而已。
“成家?我都不晓得将来的王妃是什么样的,”朱祐杬望着漪乔,淡淡笑道,“我看,像皇兄皇嫂如此情深的一对伉俪,怕是天下都难找出第二对。”
他见漪乔逗狗逗得开心,也把目光放在羞羞身上:“我瞧着皇嫂跟这狗也挺投缘的,还好我当初将它送给了皇嫂,皇嫂又懂行又会照看,我记得它之前好像比眼下小多了。”
“你皇兄之前就说我跟养了个儿子似的。只是羞羞一直都跟你皇兄不对盘,他养了它那么久,现在居然还是不对盘,”漪乔顺着羞羞身上蓬松的卷毛,忍俊不禁,“以前我住在坤宁宫的时候不明显,现在搬来乾清宫,我就发现它经常背着我对他炸毛挥爪子的。”
朱祐杬觉得她现在多少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顿了一下,叹气道:“皇嫂会早得龙嗣的,到时皇祖母也不会再为难皇嫂了。”
“但愿吧,”漪乔突然转眸看向他,略一挑眉,笑道,“皇弟今日来找我,仅仅就是为了出宫前辞行?”
早朝散去后,祐樘又驾御右顺门的便殿,召见了几个臣子详细交代了一些事情。等事情全部处理完,竟然已经快到午时了。
“明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圣旦,百官命妇到时都要来朝贺,又有的尚仪局忙了,”祐樘从御座上站起身,看向立在不远处的沈琼莲,“朕这边的事你可以先缓一缓,先跟各司女官和女史好好交代一下一应事宜。”
“是,臣会尽心安排。”沈琼莲福了福身。
“嗯,”祐樘复又随口问道,“那只鹦鹉养的怎么样?”
“挺好的,”沈琼莲想了想,不由勾唇笑道,“就是有点怕人,还总是啄笼子。”
“乔儿也是这么说的,”祐樘轻笑一下,“她还说那种鹦鹉特别贪玩粘人,很需要人的陪伴,不然日子久了会因为孤独寂|寞啄羽自残的。”
沈琼莲新奇道:“想不到这鸟不仅会怒发冲冠,而且还这么通人性。”
祐樘想起漪乔养的那只把他当情敌的卷毛狗,失笑道:“是啊,这些小东西很通人性的。对了,朕听闻你闲暇之余还作诗?你可以教那鹦鹉吟诗。”
“那些诗其实就是闲着没事随手写来消遣的,”沈琼莲垂眸浅笑,“这种传闻陛下听听就好。臣学问不到家,陛下出的那两个上联,臣至今都未想出一个妥帖的下联。”
“这种事情,兴许哪天就福至心灵了,”祐樘望了望窗外已经悬得很高的日头,转身对她笑道,“时辰不早了,朕要赶紧回乾清宫了,你也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