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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368)+番外

“汪机从不偏听偏信,向来重汲各家之长,对糟粕之理自是要断然摒弃!前辈年虽长,可迷信谬理,对医道有不少曲解,汪机今日之言,还望前辈慎加考量。”

“糟粕之理?好大的口气!你才读了几本医书,就大谈营气卫气?这里可是北直隶,不是你那小小的徽州祁门,容不得你大放厥词!”

汪机面色一沉:“丹溪‘阳有余阴不足’之说,前者指卫气,后者为营气,谓人之禀赋,而非论治阴虚之病。世人却多将阴常不足之说奉为圭臬,凡百诸病,一切主于阴虚,而于甘温助阳之药一毫不敢轻用,岂理哉?前辈人云亦云,草率施治恐会贻误病情,枉送人命!”

“你!”

……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漪乔虽然不懂中医,但这二人的争辩却看得津津有味。

医理懂不懂并不打紧,她听的是道理。

汪机虽是年轻后生,但她能看出来他对医学之道颇有见解,又注重博采众长、去粗取精,是一个极有思想的人。他方才说到那句“随机达变,因时识宜”,她听后都不由在心里称赞,好一个辩证施治!这可正和哲学里的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方法论相契合。另外,从他的神色语气里,不难看出他确实如副山长所说,全心为病者着想,怀揣悯人仁心。

这样德才兼备的杏林妙手……不入宫可就太可惜了。

漪乔观察旁人的同时,她也在被观察。

那身着蓝色程子衣的男子名曰陈桷(jué),身旁的青衫少年名唤程羽,汪机此次前来百泉书院只带了这两名弟子。

程羽仰着脖子看了会儿,见自家师父占了上风,那老者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忍不住笑了笑,转头正要和师兄说话,却发觉他正看向另一个方向。

程羽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扯住他的衣袖,促狭地笑道:“师兄看上人家姑娘了?”

陈桷收回视线,拍掉他的手:“胡说什么,我只是奇怪她一个女子为何跑到书院来,这举动也是够大胆的。”

“还正好被她瞧到了这样的热闹。”

“不是正好,她是尾随我们来的,方才我在藏书楼见过她。”

“啊?”程羽惊觉自己声音过大,捂了捂嘴,随即凑过去小声笑道:“原来是跟来的……那美人是不是看上师兄了?”

陈桷斜他一眼:“你没看到她一直瞧着师父那边么?”

“那就是想当咱们师娘?哎这个好,正好原来那个嫌贫爱富的师娘跟人跑了……”

“闭嘴,”陈桷不悦地敲了他脑门一下,“你仔细瞧瞧她的神情再说话。”

程羽捂着脑门又看了看,疑惑道:“看什么?”

陈桷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叹道:“她那样的神态,就好似在马厩前挑选良驹,满带审视之意。”

“师兄真没看上人家?瞧得如此细致。”程羽嬉笑道。

陈桷顿了顿,道:“她一个女子,在这书院里自然引人注目。”

“还是个来历不凡的美人。”

“你也瞧出她来历不凡了?”

程羽轻嗤一声:“师兄也不要太小瞧我了,她身边那三个人一看便不是一般的家丁,还有她身上那衣裳料子,啧啧,瞧着真是精致。那次随着师父去县令大人府上给县令夫人诊病,我还以为已是见着最好的衣料了,如今才知当初真是没见识。不过听师兄那意思,这美人想招揽师父?”

陈桷犹豫道:“或许。也兴许是我瞧错了。”

“若真是要招揽,那咱们今日可就遇上贵人了!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别得意太早,纵然真如我所言,师父应不应还是两说。”

程羽重重一叹:“师父样样都好,就是脾气太倔了。我方才就是怕师父脾气上来了,和人争吵得不可开交。再者说,咱们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万一师父争论不过人家可如何是好?这才去拉师兄来帮忙。只是啊,师兄只顾着看美人了,来了和没来一个样。”

“我不上前劝架是有缘由的。师父性子宽厚,极少与人起争执,今日怕是认了真。这老者不定开了什么荒谬方子或说了什么混话,师父看不过眼便和他辩理。在诊病之事上,师父向来寸步不让,你让我如何劝阻?”

“好好好,师兄有理,”程羽见说话间那老者已愤然离去,欣喜道,“哎哎那老头被气走了!师父真是厉害!人都散了,咱们去瞧瞧。”

汪机的身旁站着两名书院的学生,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两张纸,见此情形,有些为难地对另一人道:“这……用谁的方子?”

程羽快步上前道:“自然是用……”

“自然是用汪先生的方子。”

程羽转头望向打断自己话的女子,先是一愣,旋即笑道:“姑娘好眼光。”

漪乔款步上前,向汪机师徒礼节性地见礼,继而转向汪机笑道:“省之先生方才那一番批驳甚妙,实在教人佩服。”

汪机对于忽然冒出来一个女子感到很是迷惑,但也极快地反应过来,笑着拱手回了礼。

漪乔觉得还是不要绕圈子的好,于是客套了几句后,便开门见山地道:“汪先生医术了得,不知可曾想过入宫供职太医院或是御药房?”

一旁的陈桷和程羽皆是一怔,互望一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还以为是要拉拢到哪位官老爷的府上,没成想竟是皇宫!

汪机也是一愣,犹疑道:“姑娘此乃何意?”

“姑娘有入宫的门路?”程羽上前一步,惊喜地探问道。

汪机眉头一皱,沉着脸呵斥他。陈桷叹口气,将程羽拉了回去。

漪乔笑道:“我一介女流,哪来入宫的门路。只是见汪先生乃不可多得的人才,觉着不入宫做御医着实可惜了。凭着汪先生的本事,通过吏部的考核并非难事,哪里需要什么门路。将来做到太医院院使怕也是指日可待。”

“姑娘太抬举在下了。况且,”汪机洒然一笑,“实不相瞒,在下自从几次科场失意后,便彻底息了名利之心。汪氏一族世代行医,但家母却久病不治,在下遂随父学医。治愈了家母的顽疾后,在下已对医道甚为痴迷,况悬壶济世也是积善积德的好事,便安心行医,再不想旁的。这几年在下潜心研读医书,听闻哪里有好书便赶去借阅,借阅不了便誊抄下来。此次来百泉书院,也是因着听闻此间的山长大人藏书极富,便赶来瞧瞧。做个郎中虽不能带来什么富贵,但在下却是乐在其中。莫说原本便已对名利淡薄,便是在下这几年来养成的闲散性子,也受不了皇宫的拘束。”

漪乔见他神色落落坦荡,不似客气推脱,心知他是真的不想入宫。

“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告辞,”汪机歉意一笑,朝着漪乔欠了欠身,转身对两个弟子道,“走,去藏书楼把书抱来。”

漪乔不想强人所难,但就这样放弃又不甘心。她正纠结着要不要仗势欺人一次让锦衣卫把人扣下,忽见汪机那个大弟子往前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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