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樘调整了一下凌乱的气息,慢慢收回了拥着她的手臂。
软玉温香抱满怀,却是几乎只能瞧着。
原本以为几下亲吻没有什么,但他随后便渐觉自己有情动之势,于是只好收手。
他偏过头去缓了口气道:“这段日子乔儿还是莫要勾-引我的好。”
漪乔已然明白他方才的举动是为哪般,眼下瞧着他那略有些憋闷的样子,没来由地心情大好,很不厚道地笑个不停:“陛下这样子真是有趣得紧,难得啊难得!哈哈哈……反正孕期的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陛下都要忍着,我一直觉着我怀孕受罪,如今这样想想心里就平衡了……”
然而她笑着笑着便觉好似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一阵发毛。
漪乔心道,这段日子还是小心些不要刺激他了……毕竟她这夫君可是皇帝,身边从来不缺脂粉,她如今有了身孕多有不便,不要给谁钻了空子的好。虽然她相信他会洁身自好,但因着女人的天性和自己夫君的身份,她心里还是存着一份小心。
漪乔摸摸鼻子,讪笑一声:“那什么,我去瞧瞧陛下带回的那个女子。”
她正要侧身出去,却被他从背后温柔抱住,随后便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耳畔:“乔儿莫要胡思乱想,当初乔儿怀长哥儿那会儿我不也是如此过来的?”
漪乔怔了怔,旋即意识到他这是洞悉了她方才的心思。她心里一动,回头冲他会心一笑,轻应了一声。
“去吧。”
漪乔点点头,待他松开手,她又笑着回身抱了他一下,这才出了偏殿。
祐樘目送着漪乔离开,嘴角残存的笑意逐渐消弭,转身缓缓步到书案前。他面上的神色和这殿内的氛围一样沉寂,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光滑的紫檀案面。
他伫立良久,忽而轻轻一叹。
压下心头诸般纷繁的思绪,随手拿起一封奏疏,打开扫了几眼后,他嘴角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低语出声:“那丫头出不去了。”
已经安稳地坐在了昭仁殿上首的漪乔忽然掩嘴打了个喷嚏,一旁侍立的尔岚见状问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适?”
皇后如今又有了身孕,她们自当倍加小心地伺候着。
漪乔摇摇头,并未在意,只瞧了瞧殿门口:“人呢?”
“回娘娘的话,即刻便到。”
漪乔盘算着来瞧瞧这个太皇太后派来“沾雨露”的是哪路小妖精,要是个厉害的她还能顺道长长见识,谁想到那女子一见着她就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口中跌呼“娘娘饶命”,扑通扑通不住给她磕头,若非漪乔喊停,她似乎就打算磕死在这里。
漪乔抚了抚额头,面色微沉道:“你这样子,是在暗示本宫心狠手辣苛待于人么?”
那女子一愣,随即赶忙伏地道:“娘娘明鉴,奴婢绝无此意……”
漪乔暗忖,这女子的样子不像是故意的……难道她的形象已经这么可怕了?
漪乔让她抬起头来,继而目光定了定,暗道这女子的容貌似乎和她略有些相像。只不过原本也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如今额头上却磕出了一片淤青。
经过询问,漪乔得知这女子刚进宫不久,家在京郊的驼子庄,名唤黄女儿。
“噗,黄女儿?咦,黄女儿……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漪乔仔细回忆一番,忽然想起绿绮身边那个焦尾,入宫前似乎是叫王女儿,当初她调查绿绮那件事时,曾经让叶蓁将焦尾的所有情况整理一下呈给她看。
这几个人不会都认识吧?漪乔心里暗笑。
“你方才吓成那样是为哪般?”
黄女儿伏地犹豫片刻,才战战兢兢地道出了缘由。
原来她是听到陛下方才在清宁宫和太皇太后的那番“有言在先”,又一早便听闻当今皇后独得帝宠、圣眷无双,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是来送死的。
漪乔瞧着她描述清宁宫一幕时那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心中恍然,原来是被自己夫君吓的啊……
漪乔思虑了一下,赐了伤药给她,嘱咐了她几句,便打发她下去了。
果不出祐樘所料,两日之后,漪乔去清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她老人家便一脸头疼之色地让她把长哥儿也带回去。
小家伙一看见她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漪乔哄了好一会儿才哄下来。
她从儿子口齿不清又断断续续的诉状里听出来,他那日留下来那一会儿还算是安稳,后来新鲜劲儿过了就开始闹,哭着喊着要爹爹和母后,然后睡了一觉第二天继续闹,直把清宁宫上下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太皇太后怎么哄都哄不下来,最后只得跟这小祖宗妥协。
漪乔暗笑难怪都道知子莫若父,祐樘真是料事如神。
只是周太皇太后的如意算盘刚砸了一桩,紧接着便又落空一件。那个被带走的宫女在乾清宫只呆了一个月,便又在自家孙儿来请安时顺道被送了回来。太皇太后虽已猜到孙儿的意思,但还是找嬷嬷给她验了身,结果的确仍是处子。老太太越想越憋气,想归咎于皇后,但那宫女回来时虽是吓得腿软,却一口咬定皇后并未苛待于她,是陛下根本看她不上,这一月以来连正眼也没瞧过她。老太太又着人查验了一番,发现她确实毫发无伤。
太皇太后顿感一阵头疼。
她猜测着兴许是孙儿和孙媳做了一场戏给她看,但终归没有凭证。她了解自己孙儿的脾性,晓得他做至如此恐怕已是给足了她面子,她不好再说什么,更不好再如法炮制一回。她如今已然明白,孙儿答应带走一个其实是为了令她绝了给他找女人的念头,并非他做出了让步。
崇王入京之事没成也就罢了,如今这件事也弄成这样,还连个撒气的由头都没有。
曾孙和孙儿没一个省心的!
太皇太后气恼之下将她之前挑选来的那帮宫女全打发去了浣衣局。而对于依然如故的孙儿,她是彻底没了脾气。
太皇太后思忖,当年要是给他选个姿色平平又老老实实的做东宫妃,兴许就没有后面这许多破事了。原本是不想他重蹈他父皇的覆辙,不睬中宫却骄纵一个祸乱朝纲的妖妃,不曾想目的算是达到了,然而却是严重的过犹不及……太皇太后思前想后,最终也只能慨叹如今为时已晚,她想接着抱曾孙曾孙女,都得指着皇后的肚子了。
漪乔并不知晓太皇太后的这些想法,她只是发觉她近来请安时老人家瞧她的神色有些怪异,不过她晓得太皇太后横竖总是对她存着些不满,这些年来她也几乎习惯了,是以并不深究。她比较纠结的倒是另一件事——原本说好的三月之后她再去百泉书院取书,结果日子到了,祐樘却以她身怀有孕要安心养胎为由,回绝了她的出宫之请,任她如何软磨硬泡都无济于事。
漪乔心中诧异,但又问不出什么,只得作罢,将去书院的事推到生产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