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便姿容无双,几年的宫廷生活非但没有令其减色半分,反而越发显出华美明艳的气韵来,愈加让人移不开眼目。一双会说话的清眸里蕴含的灵气也一如当初,顾盼之间神采沛然,令人观之仿觉有清洌的碧波淌过心头。
“夫何美女之娴妖,红颜晔而流光。”容貌仪态气韵,无一不出挑。兼之骨子里的性灵慧黠,又使得她尤显绝殊离俗。
她一直以为当年遴选东宫妃时他帮了大忙她才能被选上,其实并非如此。他当初确实一路都安排了人手确保万无一失,但实则主要靠的还是她自己,他没有出手太多。
她动作间时不时地显露出纤秾有致的身姿,配上她柔美的笑靥和亲昵的姿态,倒很有几分勾-引之意。
祐樘心神微微震荡,气息不由自主地加快,眸光又幽深一分。
“好了,剩件里衣差不多了,”漪乔呼出一口气,又视线下移,踟蹰着看向他,“那个,还有靴子……陛下坐下?”
“不急,”他一把将她捞到怀里,低沉的声音略带沙哑,“我得先还回去。”
“啊?”漪乔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帮她宽衣。
思及目的未达,她一把按住他的动作,干笑一声:“去书院的事……陛下还没答应呢。”
“我说过要答应?”
漪乔闻言即刻破功,忍不住一眼瞪过去:“你……你答应会怎样!我又不是出去会情人。”
他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将她紧紧按入怀中,在她细嫩白皙的脖颈上轻咬一口。漪乔浑身颤栗一下,正欲张口便觉他灼热的气息温柔吹拂在耳畔:“如今天寒依旧,一月之后再说。”
漪乔原本也是想等到天气转暖再去的,于是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异议。然而她思忖的这么一小会儿工夫里,他的双手和嘴唇一直没闲着,一边宽衣一边细细亲吻她的颈窝和美人骨。他的手法可比她的要迅捷利落得多,等她回过神来,和他紧密相贴的肌肤已经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逐渐飙升的体温和早已起了明显变化的某处。
因着她怀孕和坐月子,他确实忍了太久。漪乔抿唇偷笑,暗道原来他也有这样迫切的时候。她忽然有些明白他今晚为何传膳那么早了。
她此刻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正下意识地勾着他的脖子,忘情地回应他炽热的深吻,却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往后撤了撤,费力地挣脱他暴风骤雨一般的索取,按住他四处游移的手,喘着气道:“等、等一下……我今日在宫后苑散步的时候,无意间……走到了绛雪轩,然后想到了……想到了一个问题。”
祐樘眼眸暗沉得似要吞噬人心,深深地望她一眼:“乔儿定是故意的。”
漪乔随手捞起床上一个银薰球横在两人之间,挡住他又一次欺身上前的动作,不怀好意地笑望向他:“陛下要这么想也可以……不过我也确实想问一句,陛下有没有觉得,嗯……我当初傻乎乎的?”
祐樘眸光闪动,忽而微微挑眉,低低一笑:“乔儿才发觉?”
漪乔噎了噎,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所以你是看我人傻好骗故意诱拐我对不对?”
她眼眸里满是如水的缱绻蜜意,虽然努力做出凶狠的样子,但这一眼瞪过来实在是没有半分威慑力,反倒像是撒娇。
祐樘嘴角轻勾,轻巧地夺过她手里暗香盈盈的银薰球,随意地往身后一抛,低头在她娇嫩的嘴唇上暧昧厮磨,唇畔浸笑,低缓吐息:“不傻我还不拐呢。”
漪乔一愣。他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她却隐隐觉得暗含着好几层意思。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她就在一阵天旋地转里被不容抗拒地压倒在柔软的锦被上,淹没在了汹涌的旖旎情潮里。
……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正是出外踏春的好时节。算算日子,在宫里闷了快一年,漪乔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
幸好按照计划,她可以有一次变相春游。想一想百泉书院那世外桃源一样的秀美景致和书香浓郁的人文气息,她心里就有些小雀跃。
然而设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难测的。
她这次出行请求又被驳回去了。原因很简单——她又怀孕了……
刚坐完月子,居然又怀上了……这速度简直比一年生一胎还快……漪乔捂了捂脸。
她瞧着他面上止不住的笑意,想起他那晚那句“一月之后再说”,忽然发觉他似乎是话里有话——不会就是等着她再怀吧?
不过不管怎样,她今年又出不去了。虽然她还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她出去。她心里清楚他让她呆在宫里面养胎只是个借口,但想想他或许真的自有自己的道理,便也只能作罢。毕竟他也不能总困着她,她迟早有机会出宫。
她平日里除了打理后宫事务之外,还会不定时抽查儿子的功课、亲自照管女儿,日子过得倒也算是充实。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她内心里的不安随着时日的推移不断增长。
不知道未来的劫难是惶惑恐惧的,但知道了之后倒是有一种死期倒计时的感觉。漪乔暗暗苦笑。
也不知是否因为近来朝政繁多,她发觉祐樘越来越忙。有时到晚膳前才见他回乾清宫,有时倒是按时回来了,可和他们一起用过膳后又接着去忙,到很晚才来就寝。她知道他一向都是个工作狂,所以也没多在意,只在他的饮食起居上更多加小心,嘱咐他一定保重身体。
时入十月,周太皇太后圣寿将近,却忽然身体抱恙,卧床数日不起。漪乔此时已经怀孕八个月,太皇太后一早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让她安心养胎。但眼下这样的光景,她身为孙媳还是挺着大肚子往清宁宫跑了一趟。然而看望完她才知道,老人家其实并无大碍,只是又想念小儿子了而已,欲借病重之由逼着孙儿准许崇王朱见泽入京。老人家如此这般地和她单独说完,末了一脸阴郁地抓住她的手让她帮着劝劝祐樘,应下这件事。
回到乾清宫,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进退维谷。藩王进京兹事体大,她从不干涉朝政,何况是明知道为难祐樘的事。但太皇太后那一番嘱托她又不能当耳旁风。思量之下,她决定等祐樘回来后和他商量一下对策。
但她一直等他等到晚膳都传上来了还没见他回来,正要差人去打探,忽见李广来传话说陛下晚上在左顺门偏殿用膳,要晚些时候才能回。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交代李广规劝陛下保重龙体,赏了他些银子便打发他回去复命了。
她正要吩咐司膳布菜,一转眼就看到尔岚对着李广的背影微微皱眉,不由奇怪道:“尔岚怎么了?”
尔岚惊觉自己的动作落入了皇后眼里,稳了稳心神躬身道:“回娘娘,无事。”
漪乔眸光闪了闪,倒是并未追问。
左顺门偏殿外,李广走到门口正遇上刘健、徐溥几位阁老从里头出来,十分识趣地笑着见了礼,只是这几位耿直的老臣早对他近来的作为心生不满,并不理会他,纷纷鄙夷地睨他一眼,拂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