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乔看着他面上掩藏不住的悲戚之色,心里一阵唏嘘,轻叹道:“最艰难的日子过去了,但是那个陪伴你搀扶你的人却离你而去,这也是一种悲哀。想来她在大汗心里是如同母亲一样温暖的存在。你还有个满都海辅弼,陛下幼年时又有谁来这样帮他呢……我听陛下讲过满都海的事,当时就感慨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但是……”但是她当时说得太起兴了,多提了巴图蒙克几句,结果惹得自家夫君老大不高兴,两人还差点吵起来。
“但是什么?”
“没什么,”漪乔转眼看向他,顿了一下,“大汗这一路走来确实不易。那为何不安安稳稳地呆在草原做个霸主,偏要来和大明作对?这些年下来,你不仅折腾大明,也折腾你们自己人。”
“你听过这首歌么?‘失我大都兮,冬无宁处;失我上都兮,夏无以逭暑。惟予狂惑兮,招此大侮;堕坏先业兮,获罪二祖……’”
漪乔瞪大眼睛道:“这是你写的?”
巴图蒙克摇头道:“不是,是乌哈噶图汗写的。”
漪乔想了想,恍然道:“哦,你说的是元顺帝啊!他不就是元朝最后一个皇帝嘛。我听说他不仅做蒙文诗,还会做汉诗。当初他被赶出大都之后,太-祖皇帝本来还想招降他来着……”
“呸!我大元皇室岂会臣服于他人!不过,说到朱元璋我倒是想起来了,”巴图蒙克不怀好意地笑道,“据说,当年乌哈噶图汗的第二任皇后弘吉剌氏北逃途中被朱元璋掳为妃子,但她那时已有孕三月,只是因为产期延长了三个月这才没有露出破绽。而她生下的皇子,正是你们的太宗皇帝朱棣。诶?朱祐樘就是朱棣的后裔啊,那如此说来……”
“呸!”漪乔剜了他一眼,“你休要污蔑我大明!哪有那么邪乎的事,还怀十三个月呢,怎么不怀三年生个球出来啊?还能劈出个哪吒呢。太宗文皇帝是嫡系,生母是马皇后。你说的不过是你们这些心里不平衡的人编排出来的谣言而已。陛下断断没有蒙元的血统!”
巴图蒙克嗤笑一声道:“原来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护着他。”
“我护着他怎么了?”漪乔微微一抬下巴,“何况我说的是事实。”
巴图蒙克冷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他也不是真正的汉人。他的生母纪氏可是瑶族人,这个你要怎么说?”
漪乔挑眉道:“纪太后是瑶族人没错,但按照我们汉人的传统,血统归属由父系一方决定,所以你不用再拿这个说事了。”
“你!”
“时辰不早了,大汗该收拾收拾就寝了。”漪乔想着自己还是尽快离开这里的好,说话间就要撑着草地站起来。
巴图蒙克原本是想和她一同坐在月下好好说说话的,但没想到说着说着就又起了冲突。他压抑着怒火,开口提起了方才用饭时她问的问题:“你适才喝的确实是马奶酒,我特意给你备下的。我今晚喝的是露酒,太烈了,你喝不了,所以另给你备了奶酒。你若是喜欢马奶酒,我可以差人每日为你制酒。”
漪乔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道:“这马奶酒怎么酿造出来的?”
“马奶酒?马奶酒有两种制法,制出来的纯度也不同。一种是把……你不会是盘算着回去给朱祐樘酿酒吧?”
见心思被戳破,漪乔也不掩饰,笑道:“这都被你瞧出来了。不过,我肯定不自己酿,我可以告诉御酒房啊,他们肯定比我酿的好。”
巴图蒙克心里的火气再也压抑不住,噌地一下窜了上来。他脑子一热,窝火之下一把将她扯倒在自己怀里,用双臂紧紧箍住她,喷着酒气沉声问道:“那个病秧子到底哪里比我好?”
漪乔拼尽全力都挣脱不开他的钳制,想踢开他又被他压住了双腿,冷着脸瞪他道:“大汗也不怕把我逼急了,到时候和大汗撕破脸,对大汗毫无好处。”
“我如今不管这些,这个问题我早想问你了。”
“大汗喝多了,回头再说吧。”
巴图蒙克酒劲儿上来,吼道:“少说废话,回答我!”
“他首先就不会这样粗鲁地冲我吼、钳制我,”漪乔敛容看向他,“他唯一一次冲我发火,还是因为那回他眼见着我自己寻死,悲愤之下情绪有些失控。”
“寻死?”巴图蒙克愣了一愣。
“这个你不必知晓。”
巴图蒙克见她又要挣脱他,心里莫名的一阵惊慌,手臂上力道一重,凑近她诡异一笑:“那他能满足你么?”
漪乔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怒反笑道:“我们和顺得很,两年生两胎,你说呢?”
巴图蒙克脸色铁青,随后又轻蔑一笑道:“得了吧,就那个病秧子?他能苟延残喘至今已是不易了,还能有后,真是不可思议。”
“他没你想的那样羸弱的,不信你自己试试?”
巴图蒙克脸色瞬间黑比锅底,怒道:“你敢羞辱我?”
漪乔喷笑出声,狡黠地眯了眯眼道:“你想什么呢,即使你愿意献身搅基,他还不肯呢!我说的是单挑,你们蒙古人不是尚武嘛,我说让你去和他单打独斗怎么就羞辱你了?不过你方才那番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毕竟我也打不过你,随你怎么说。但是你千万不要跑到他面前胡说啊,这涉及到男人的尊严问题,你质疑他能否人道,他会对你很不人道的。”
巴图蒙克被她绕得有点晕,有些话也没听太懂,但大致意思还是明白的。他紧盯着她道:“你少拿他吓唬我,他要是有胆和我单打独斗,我一定奉陪到底。”
他说着话便又往前倾身些许,见她因他的靠近拿拳头抵在他胸前与他保持距离,心中的不快就又冒了上来。然而他想起她方才说他粗鲁,这才竭力压制着火气,但钳制住她的双手却是半点也不想松开。
他这么抱着她,越发能感受到她身段的玲珑有致和曼妙柔软,令人遐想无限。稍一低头,就能看到抵在他胸前的一截纤美皓腕。凑得近了,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萦绕的体香。目光再往上移,便能瞧见那副明艳动人的容颜。那精致绝伦的五官,幽泉一样灵动的水眸,都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的气息逐渐粗重起来,身体已经不知在何时悄然起了变化。
烈酒的后劲上来,他内心里疯狂叫嚣着要她。他心里冒上一个念头:如果能够占有她,哪怕只是片刻的欢愉,也定然**蚀骨。
然而他并不想强迫她,何况她的身份摆着,他若真的强要了她,那便是闯下了弥天大祸。
巴图蒙克浑身燥热难耐,强烈的欲念几乎将他焚化。但残存的一丝理智又牵制着他,令他不敢妄动。
巴图蒙克天人交战时,漪乔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她迅速扫了四周一眼,将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在心里过了一番,随后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掏出自己早先藏在腰间的一把只半掌长的精巧小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