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和现代牙刷相差无几的、真正的牙刷。
她当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也是现代穿越者，他骗了她十几年。但事后证明，他确实是土生土长的古人，牙刷也的确是他发明的。
他见她越说越没边儿，轻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我就做了四把，两大两小，要多也没有。你要做这买卖便自己去做，我可以将方法授予你。”
漪乔趁着他手指尚未收回，作势要咬他指尖：“这可不行，我连花都绣不好，肯定做不好牙刷啊。哎，方才不是夫君自己说要卖牙刷养家糊口的嘛？”
“我说的是再不济，”祐樘勾唇微笑，“等乔儿吃穷我再说。”
漪乔端量他一番，鼓了鼓腮帮子。
吃穷他，几辈子都别想。
她干咳一声道：“好了，时辰好像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
“乔儿不是说要看够十里灯市么？咱们从东华门外开始看起，瞧了两里灯市，又出东安门，一直走到现在，虽然没细算，但想来尚不足十里呢，”他说话间，一股人潮忽然涌过来，他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回身看她一眼，“乔儿跟好我。”
“话是我说的没错，”她也紧抓着他的手，“但我眼下有些倦了。”
“这就倦了？这花灯可是要闹通宵的。”
“夫君说的啊，让我做好准备，看好你，不要让你被人抢走了嘛，我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呢，不过至今也没看到一个胆敢造次的，”她掩口打了个哈欠，“我都盯困了，咱们回去吧。”
祐樘轻声笑道：“乔儿瞧见个多看我两眼的就要瞪人家，就算是想造次，也被吓跑了。”
漪乔鼻子里轻哼一声道：“我一早就说了让你往暗处站，不然那些往来的大姑娘小媳妇眼睛总往你这边瞟。我只恨自己长得没你高，挡也挡不住、”
他一笑道：“好了，既然乔儿想歇息了，那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我去买些吃食给孩子们捎带回去。家里的吃多了，给他们带些外头的尝个新鲜。”
“这会儿子怕都睡下了。”
“买了再说，”漪乔叹息一声，“孩子们都没来，可惜了这么好的灯会。”
荣荣身上和脸上的瘢痕尚未消干净不好出门，照儿见妹妹神色黯然，就干脆留下来陪荣荣了。
漪乔特意选了个灯火相对零落稀疏之处，拉着他站定后，笑道：“站好了，我去去就回。”
他瞧了瞧四周稠密的人丛，不放心道：“我随乔儿一起吧。”
“不用，摊子前人太多，一个人行事方便，”她伏在他耳旁笑道，“而且陛下金尊玉贵的，不好让陛下和我一起去挤的——等着我啊。”她话落便掉头扎进了人群里。
他唇角带笑地凝望着她的背影，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笑意才渐渐淡去。
这样的上元，还能再有几个呢。
他垂眸微微苦笑，思绪飘渺。
也不知等了多久，都不见漪乔回来。他本想去寻她，但又担心这期间她回来，两相走岔路，便更不好找了。
他正踟蹰间，忽然嗅到一股清淡的暗香幽幽袭来。这香气不是漪乔身上的，是以他并未留心，只依旧思量着寻漪乔的事。
然而他又觉出些不对，总感到有人正盯着他看。他警觉之下蓦地回头，正正撞上一个人呆愣的目光。
每年的上元灯会都是人山人海，但漪乔每年都要拉着祐樘一起出宫逛灯市。不为别的，就为上元节这浪漫的氛围。毕竟一年一度的变相情人节是一定要过的。
但人多也实在不是一件美事，她刚买好的一包甑儿糕就被一帮提着花灯呼啦啦跑过去的小孩子挤掉了，她只好转回头再去买。
她沿街挑着买了很多小孩子爱吃的糕点小吃，直到抱不住了才停手。她望了望前面绵延不绝的小吃摊子，有些遗憾的叹口气，想着祐樘还在等着她，便抱着一堆吃食原路返回。
然而等到她快走到他们约定好的地点时，由于只顾着张望他，没怎么注意身边，险些撞上一个途径的小厮。
那小厮刚要呵斥，忽而瞧见自家公子居然迎面缓步走来，也顾不上狐假虎威，赔着笑趋步上前，捧着手里的披风道：“公子，您让小的取的披风。公子要不要回马车上？此间人太多，小的担心外头这帮鲁莽的粗人冲撞了公子……”他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公子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只是惊疑不定地盯着方才那个差点撞上他的女子背影瞧。
漪乔被人盯着的时候，也正盯着别人。
灯市上人头攒动，她人又生得偏于娇小，方才人丛拢在一起，她一时间都没望到自家夫君。但随后人潮稍稍分开，她站直身子回头一看，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然而灯火阑珊处却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个人。
透过人丛的缝隙，她看到自家夫君忽而宛然一笑，含笑和面前的女子说着什么。那女子似乎被说得羞赧了，将头偏了偏。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郎情妾意。
他原本便生得质若美玉，浅笑的样子更是分外迷人，精致的五官都似笼在暖玉流光里。即使身畔只是寥落的几点灯火，也掩不住那通身的气度与风华。
只是漪乔此刻完全没心思欣赏，她只觉得心里堵得不行。
方才那女子转回头来，她又仔细瞧了瞧，怎么看怎么觉着像一个熟人。
这才离开了多大一会儿，就真的来了个造次的。
她面上的神情越来越难看，突然脸色一阴正要上前时，听得有人在身后唤她：“小乔。”
她刚要迈出去的脚霎时顿住，回头一看，笑道：“好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你。”
墨意面色惊喜，笑着颔首：“我也甚感意外。方才远远瞧着就觉着像你，又觉得不会这样巧，走近了才敢确定。”
漪乔往自家夫君那边瞄一眼便来气，索性偏过头不看他们，回头与墨意寒暄了几句。
墨意打量了她一番，淡笑道：“自你在除非居小住后，便再未与你谋面。算起来，我们也有七年没见了，小乔似乎半分未变，姿容娉婷一如当年。”
漪乔抿唇微笑道：“其实我是特意妆扮了出来的……”她本想说因为她是专门和夫君一起出来逛灯市过上元的，但是忽然又想起身后那两人，瞬间笑不出来了，话也戛然而止。
“他呢？”墨意往她身边扫了扫，问道。
漪乔用目光指给他看，随后转过身耸耸肩：“好像聊得正欢呢，先不打扰他们了，我看他们能说到什么时候。对了，你方才说，你的书已经写成初稿了？快跟我讲讲。”
“挺长的，一时半会儿说不完，何况我哪能全记得，”墨意说笑间眼神略微黯淡，“回头若是有机会，定要拿来向小乔讨教。”
漪乔摇头道：“还回什么头，再一回头不晓得又是几年。择日不如撞日，你若是方便的话，现在就可以差人回去取书稿。不过讨教我可不敢当，你如今的水准可是在我之上的，我想看书稿，是抱着观摩欣赏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