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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506)+番外

出了暖阁,张鹤龄仍觉后背火辣辣地疼。他伸手去摸,刚碰到伤处便“哎哟”叫了一声,痛得直咧嘴,小声道:“用奏章砸人也能这么疼,姐夫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么办到的啊……这下手也忒狠了……”

张延龄正垂着头走路,闻言看他一眼,皱眉道:“哥,别抱怨了,仔细教人听去,回头再被姐夫叫回去。我的腿都要跪废了,可不想再回去跪着了。”

张鹤龄自己也是刚受了一肚子气,瞪他道:“我敢抱怨么我?我就是觉着姐夫今日似乎怪怪的……你没发觉么?”

“哪里怪怪的?”

“蠢!”张鹤龄忽然得意笑道,“瞧见没,别总抱怨我比你大一点就得的好处比你多,我可不是白白比你多吃那么些米面的!你仔细想想啊,姐夫此番训斥我们,三句话不离姐姐,又说到张家往后怎样怎样,明显全是为姐姐以后着想,这是不是有点像……”

张延龄想了想,也大致明白他没说出来的是什么,拧眉低声道:“被你这么一说,倒似乎真是诶……不过不会吧?姐夫年纪轻轻的……你可别咒姐夫,姐夫虽然修理过我们,但如今说白了咱们可都是倚仗着姐夫过日子的。如姐夫所说,咱们那外甥和咱们也不热络,将来这皇帝换人做了,咱们肯定过得不如现在滋润了。”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啊,我哪敢咒姐夫,我只是觉得姐夫上个月刚训过我们,如今又特地将我们叫来说这么一番话,似乎透着些古怪啊,”张鹤龄又摸摸背上的伤,“咝”地抽气一声,复又长长叹道,“你出去可别和人乱说啊,大约是我想多了。咱们全家都指着姐夫过活呢,老天保佑啊,保佑姐夫长命百岁。”

夕阳西沉,将至晚膳时分。

乾清宫偏殿里,卖力地给榻上的皇后打扇的两名宫人眼看着快到传膳的时候了皇后却还睡着,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皇后,忽见皇后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坐起来,神色惊恐地询问陛下何在。

两个宫女吓了一跳,但她们一直伺候着皇后,也不知圣驾现在何处。皇后听见她们说不知道,呆了一下,随后趿上鞋就跑了出去。两名宫女当下和众人一起追了出去,便见皇后一路问过去,最后奔入了东暖阁。

东暖阁外头守着的内侍们都来不及行礼和通传,就瞠目结舌地瞧见皇后旁若无人地径直闯了进去,如入无人之境。不过这种事并不是一回两回,宫里头可没人敢拦着皇后,陛下把皇后宠上天,更不会追究皇后什么。于是,众人呆了呆,又暗道早该见怪不怪,一个个极有默契地齐齐把头转了回去,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祐樘正凝神看一封奏疏,听到外面似乎有人闯进来,抬头看过去的工夫,就见一个水蓝色的身影一阵风似的朝他飞扑过来。他瞬间认出了来人,便没有避开,遂被抱了个正着。

萧敬与一旁立着的戴义僵硬地互看一眼,跟其余侍立的众人一样,都看呆了。

漪乔才不管这些,紧搂着怀里的人不撒手。

祐樘哄了半晌,她手上都不肯松一下。他失笑道:“突然思念我至此?”

漪乔与他紧紧相贴,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和温热的气息,极度紧张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抿了抿唇,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幸亏只是个梦。”

她脑子里此刻乱哄哄的,根本顾不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

祐樘转眸看她,柔声道:“做噩梦了?”

漪乔嘴唇紧抿,过了半晌才“嗯”了声。

他见她缓了半晌仍旧不肯松手,看了看神色怪异的内侍宫人,收回目光,朝她微笑道:“想来你近日也是闷得慌,不如我陪着你出去散散心,好不好?”

漪乔点着头闷闷应了一声。

反正只要不让她松开他,怎样都成。

从乾清宫出来,他们乘着玉辇一路往北,先去宫后苑的观花殿赏了会儿晚谢的牡丹,又坐在集芳亭歇了歇,便继续往北,一路朝着万岁山去。

过了万岁门,万岁山下葱郁蓊蔚的林木花草以及成群的鹤鹿便能一览无余。鹤为仙禽,鹿为瑞兽,呦呦之鸣互闻于霄汉之间,响彻初夏的黄昏,别有一番仙逸情致。

万岁山山脊上有五座山峰,两人挽着手沿着蹬道登上了最高的中峰。

万岁山虽然完全是由修建皇宫北面的筒子河及附近河渠而挖掘出的土堆建起来的人造山,但峰顶也高出地面四五十米,是北京城的最高点,可以俯瞰全城。

漪乔想起来,现在所说的万岁山便是后世所说的景山,也就是明代最后一个皇帝明思宗朱由检上吊殉国的地方。

“乔儿在想什么呢?”

漪乔回神,笑笑道:“没什么。”

大明后面的事她管不了,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才是正经事。

站在万岁山峰顶,视野极其开阔,不仅能将整个北京城尽收眼底,还能眺望到北面的钟鼓楼和西苑北海的白塔。

整座帝都都被踩在脚下,难免令人生出些睥睨天下的壮志豪情。

但漪乔并没有那个心情。

她忽然发现自己这状态就好像即将迎来一场要紧又盛大的考试,无论怎么复习备战都还是忧心忡忡,只因这结果性命攸关。而偏偏她以往所有的自信凭借都派不上用场,因为她既往学到的知识并不能帮上多少忙。

“端午将至,乔儿是想去西苑看龙舟竞渡还是想来万岁山这边插柳枝、看御马监勇士跑马走解?”他见她长久不语,出声打破缄默。

他所说的都是每年端午节帝后的节庆安排。

“怎样都好,”漪乔笑了笑,又垂眸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低低补充道,“能和你一起,怎样都好。”

祐樘见她言讫便又神思不属地盯着远处的宫殿群沉默,眸光微动,只并未出声,掉回视线,眺向远处的浮云。

漪乔默立片刻,慢慢转首,看向身畔的人。

他今日穿了身竹青色的行龙云纹曳撒,腰束金玉宝石绦环,下面的袍面至脚踝,露出一双纤尘不染的白靴。

交领窄袖的衣袍和收束的腰身令他的身形越显颀长秀拔。原本偏冷的色泽披在他身上,居然意外地生出些暖意。这兴许是此刻的金红色夕照辉映所致,也或许是被他暖玉一般的温润内质氤染的外化。

初见时,她便觉得他真似一块温雅和润的琳琅美玉。虽然她能瞧得出他并不如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好接近,但心里那隐秘的悸动却在她自己都未发觉的时候悄然而起。

后来,她得以成为他的妻子。朝夕相处间,她逐渐品尝到情根深种的滋味。

这么多年过去,她对他的爱有增无减。

她对这个男人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她觉得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便是能够嫁给他。

她定定地望着他,心内百感交集,眼前突然氤氲出一片泪光。

祐樘一早便注意到她的注视,此时见她如此,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给她擦泪,一面笑道:“怎么看我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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