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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皇后(556)+番外

两人话别后,墨意回身望着光芒暗淡的夕阳,静立片刻,回到自己马车旁,对迎上来的小厮道:“如今离夜禁还有多久?”

“回公子,还有一个多时辰。”

“那有些赶不及了。”

那小厮十分知机,小心问道:“公子要去何处?”

“碧云寺。”

夏日昼长,等到天色黑透,已是定更时分。

朱厚照与自家母后用完晚膳,又拿来一摞整理好的书本札记让母后查验功课。趁着母后低头翻看的工夫,他心里默默做着盘算。

“挺好的,”漪乔点点头,又指着札记上的字,“还有,你这字写得越来越像样子了,不在廓填上临摹也能写得形神兼备。”

“那是母后教导有方。”朱厚照笑道。

漪乔见他这样刻意拍马屁,径直问道:“有事与我说?”

朱厚照见被瞧出来了,干笑道:“儿子方才来的时候,门房说母后出外散心未归,儿子想着去迎迎母后,结果就凑巧遇上了。原本,母后的事儿子不该多过问,但儿子有些奇怪,母后为何会与云伯伯一起?”

“我回来时遇见的,他来找我问些事情,我们说完话从茶楼出来就碰见了你,”漪乔抬眼看过去,“你不会认为我今日是和他一起出去的吧?”

朱厚照摇头道:“没有没有,儿子只是好奇问一嘴。”想了想,又问道,“那母后方才为何说一定要为儿子引见云伯伯?”

“你爹爹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与云家过从甚密。云家资财雄厚,是强大的财力保障,而你爹爹可以为他们提供朝廷方面的庇护或者其他便利,互利互赢,我猜他们有过不少交易,”漪乔打量着儿子,“如今你虽然没有你爹爹当年那样险恶的处境,但是国库再富,也禁不住突发的天灾**折腾,毕竟供养的是整个国家。认识他,对你没有坏处。”

朱厚照听了这话才放心些,不由暗暗松口气。然而他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母后继续道:“这是单从利益方面说的。另一方面,你云伯伯无论人品还是才识都是一等一,这样人中龙凤式的长辈,你不该认识一下么?”

朱厚照愣了愣,继而干咳一声,用玩笑的语气道:“母后既然对云伯伯评价这么高,当初为何没有嫁给他?”

漪乔合上手里的札记,瞧着他道:“你知道的好像还挺多啊,你爹爹告诉你的?”

朱厚照打哈哈道:“爹爹就和我提过一点儿……哎,母后快说嘛。”

“那你觉得你云伯伯与你爹爹相比如何?”

朱厚照撇嘴道:“自然是我爹爹好!我爹爹是最好的!”

“那么崇敬你爹爹?”

“那是自然,”朱厚照一脸自豪,“在我心里,爹爹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漪乔点头道:“母后以前也经常说你爹爹快成仙了。”她说着又想起什么,语声稍顿,“不对,没准儿现在已经成仙了。”

“那是,如今大明子民哪个不说我爹爹是神子转世,”朱厚照咧嘴笑道,“所以母后真是有眼光。”

“其实我当时不是因为这个才嫁给你爹爹的。”

“啊?”

漪乔看着一旁摆着的霹雳琴,目光融为一汪温软春水,嘴角划过一抹微笑:“其实我当初是被你爹爹拐来的。”

朱厚照瞪圆了眼睛,复又瘪嘴道:“我才不信,爹爹怎么会那么做。再说,母后和爹爹情笃若此,这怎么可能。”

漪乔略挑眉道:“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你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和你爹爹更为亲近,我就跟你爹爹说,这是因为你还太小,分不清到底谁是善良的小白兔,谁是大尾巴狼。”

朱厚照小声嘀咕道:“哪里小白兔了,母后可是经常凶我……哪有这么凶的兔子……”他说着说着,感受到母后投来的目光,连忙打住,干笑掩饰。

“不过,”朱厚照回忆起往事,渐渐收了笑,“我还隐约记得我小的时候,爹爹下朝回来总会抱抱我,摸着我的头笑着问我乖不乖,领我去曾祖母那里时也总是把我抱上抱下的,舍不得让我多走路……后来我长大了开始出阁讲学,爹爹也总会忙里抽空去春坊看我……”朱厚照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渐渐哽不成声,最后禁不住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漪乔默然望着儿子。

这一年来,她也是想起往事就哭,她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在这一年里流干了。

可越是如此,她的心智就越是坚韧,她发誓她一定要撑到他回来。

漪乔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毕竟母子俩抱头痛哭一场并没有什么用处,还会更加影响儿子的情绪,他明日要主持祐樘的周年祭礼,还要上朝。

漪乔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背,轻叹道:“好了别哭了,母后不黑你爹爹就是了。”

朱厚照红着一双眼睛看向自家母后,一脸怔忡。

漪乔拿出一条帕子,一面轻轻帮他擦泪一面道:“你平时都跟只猴子似的蹿上蹿下,这呆呼呼的样子还真是少见。昨日端午才和荣荣来瞧过,其实今日不必再跑来一趟的。明日虽是你爹爹小祥,但母后也没那么脆弱,你如今身份不同,忙好国事才是正经。好了,你方才不是一进门就嚷着要去拜你爹爹么?走吧,看完你爹爹你就快些回宫去。”

朱厚照看着母后满面的关切之色,鼻子又是一酸,但他怕母后担忧又怕惹得母后也跟着掉泪,便勉强逼回泪意,带着鼻腔问道:“我方才怎么都没瞧见祠堂灵堂之类的地方?”

“因为我就没布置。”

朱厚照一愣,又问道:“那爹爹的牌位在哪里?”

“没有牌位。”

“什么?!”朱厚照惊道,“母后没有给爹爹立牌位?!”

“很奇怪么?”

“那我去哪里祭拜爹爹?”

漪乔转身往外走:“随我来。”

她一路将儿子领到她住的那处厢房,朝里面指了指,道:“就这里。”

朱厚照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就瞧见自家爹爹的遗体正安静地躺在次间里的一张紫檀架子床上。

“这……这是……”

漪乔知道他想问什么,道:“这处厢房是我的起居室,我平日里就在这里安置。”

朱厚照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结巴道:“母后……母后一直都把爹爹放在自己床上?”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没对他做什么,放在这里只是为了在就寝时也能看到他。”

“不是,儿子是想说……母后难道不……不害怕么?”

“害怕什么,”漪乔走到床边坐下,仔细帮床上的人整了整衣袍,“诈尸么?我巴不得他诈尸。”

朱厚照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了,你去看看你爹爹吧,但是不要太久。”

朱厚照只觉母后这可能是悲伤过度引起失心疯的前兆,深以为忧,但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便打算姑且先拜了爹爹再说。

漪乔见儿子神情庄重地后退几步,仔细理了理衣冠,恭恭敬敬地敛襟屈膝,朝着床上静躺的人跪下,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头。她不想看这种场景,便无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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