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独家皇后(562)+番外

漪乔忽而自失笑道:“我当初保不住他,现在连这最后的机会也没能把握住,我真是没用啊……那既然这样,”她突然支起身子,疯了一样连爬带滚地扑到窗前,双手紧扒住窗棂,望着外头已然明亮起来的天光,哑声嘶喊道,“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来到这里!难道是为了折磨我!为了让我从云端跌入地狱!还是因为我就是张皇后,所以这就是我的命!那就干脆一些好了,又何必给我提示给我希望!如若不然,我早在他走的时候就随他去了,说不得还能和他在黄泉重逢!可如今,让我空等这么久不说,即使我现在死了,又要到哪里去寻他?!”

她如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声音凄厉又嘶哑,整个人状如疯癫。众人不意她会突然如此,都惊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个个呆若木鸡,站着一动不动。

朱厚照首先回过神来,赶忙奔上前去拉她。然而他到了近前,又惊见母后左手上包着的纱布上血红一片。他意识到这是因为母后用力过大,左手上原本已经差不多愈合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正在往外渗血。

朱厚照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扯住母后的手臂,急道:“母后快松手!母后的手又开始流血了,快松手啊母后!冷静些,先随儿子回去坐着……”

然而他的劝阻根本毫无效用,母后依然疯了一样紧紧扒着窗棂,嘴里还不停嘶喊着一堆他听不懂的话。

此刻反应过来的朱秀荣也急忙跑上前帮忙,可母后这会儿的力气竟然出奇得大,他们两人连拉带扯居然都弄不走她。

“陈桷说母后身子弱得就只剩下半条命了,母后这几日又没吃东西,怎么眼下这么大力气啊!”朱厚照急得满头大汗。

实际上,朱厚照本身因为习武而气力极大,但他不敢真对母后用硬的,怕伤着母后,因此一直都是拿捏着力道的。可这样僵持下去又不是办法,他一时间左右为难。

朱秀荣也是急得冒了一头汗。她见母后双目猩红、神情近乎癫狂,心下不由一阵凄惶酸楚。她不知道母后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但她晓得这一定和爹爹有关。

爹爹?

朱秀荣回头看了一眼爹爹的遗体,脑中灵光一现,急忙对母后道:“母后不要这个样子,爹爹还在这里呢!母后难道想让爹爹看到母后如此失态的样子么?”

漪乔闻言,如梦初醒般动作猛然一顿,怔愣了一下、

朱秀荣趁着这个空当,当下便给哥哥使了个眼色。

朱厚照会意,与妹妹同时用劲,合力搀扶着母后坐回了床边。

母后这回倒是没怎么挣扎,只是坐下之后刻意转过身背对着爹爹,随后低头盯着那只流血不止的手发呆。

兄妹俩又忙活了一番,将母后的手重新包扎好。朱秀荣与几名婢女帮母后整理了衣裙和头发,又思及母后眼下体虚异常,取来个大迎枕让母后靠着。继而上下打量一番,瞧着没什么了,这才得空喘息。

而整个过程中,母后一直都不发一语,任由她们摆弄,似乎没了知觉一样。

朱厚照命人去把陈桷叫来,转过头见母后依旧神情木木的,不由长叹一声,上前几步,蹲在母后面前,小心探问道:“母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朱秀荣也感到十分疑惑,拉着母后没受伤的手,附和着轻声询问。

母后仍旧缄默不语。

朱厚照想起他之前与母后的一段对话,又结合母后从昨晚到今日的反应,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疑不定道:“母后难道是在……等待爹爹苏醒?”

漪乔听到“苏醒”二字,睫毛微颤一下,却是依然默不作声。

兄妹两人对望一眼,一时都有些束手无策。

二人正要命人去做些吃食给母后,忽听外间一阵纷杂的人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朱厚照起身的工夫,就瞧见一人领着一僧一道径直闯入。待到他看清来人,不禁又惊又奇道:“云伯伯?”

墨意一进门就先去搜寻漪乔的身影,等看到她萎靡不振地歪在迎枕上发呆,他目光一滞,只觉看着她那绝望木然的眼神,心里揪得发疼。

目下情势特殊,没必要再去寒暄客套,也没工夫解释,墨意直接对朱厚照道:“你们先回避一下。”他看了看朱厚照兄妹,又扫了一眼旁侧侍立的一群婢女。

朱厚照见他一脸沉肃,又是不顾礼节直接闯入,也猜到他可能真有要事,略一思量,道:“云伯伯是为母后之事而来?”

“是、”

“这两人可以医治母后?”朱厚照看向墨意身后的那一僧一道,不放心问道。

墨意正容道:“回头再细说,你们先行回避。”

朱厚照想着他尚算可靠,又不会害母后,便点头答应。

待到众人依次退下,漪乔目送着照儿和荣荣的背影消失,继而麻木地转过头去,目光一一扫过面前的三人,最后定在墨意身上,虚声道:“你也先出去吧。”

她的声音喑哑低弱,几不可闻。

墨意面沉如水,道:“该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回避。何况,我这样急冲冲地过来,是要让你随我们走的。”

“走……”漪乔无力地垂下眼帘,声音仿佛是从虚空里飘来的,“我还能去哪里……”

“去碧云寺,解你的灾祸,”墨意说话之际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道士,面色冷冽地使了个眼色,“你来给她解释。”

青霜道长知道眼前这位公子恼他至极,若非还有求于他,说不得早将他碎尸万段了。青霜兀自苦笑,复又重重嗟叹一声,对漪乔道:“姑娘如今性命危若朝露,至多只能再活三日。但若是我等合力为姑娘开坛做法,或可有一线生机。”

漪乔微闭着眼歇息片刻,面无表情道:“不必了,这样的结果也未必不好。”

墨意心下一急,不由疾步至她跟前,恳切望她:“小乔,让他们试试,说不得真可禳凶除灾的。”他见她闭目不语,又道,“你即便不为自己着想,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皇帝和长公主?”

漪乔放在床边的手微微蜷了蜷。

她忽然想起祐樘遗书里的一句话:

“你若也走了,那长哥儿和荣荣便成了父母全失的孤儿,你身为母亲,不可如此任性妄为、不负责任。”

你身为母亲,不可如此任性妄为、不负责任。

漪乔不敢去看身边静静躺着的人,只僵硬地盯着自己那只受伤的手,忽然觉得心中百般滋味齐齐涌上,迫得她心口发堵,眼眶发烫。

是啊,或许她真的是不负责任,或许她这近两年的等待和煎熬,真的都是任性妄为,甚至只是一场胡闹。

可她只是想让他回来啊,她真的非常想念他。

她的眼泪为他流干了,如今连唯一的精神支撑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他如今是否真的已经入了天道,她不管这些。她只知道他是她的丈夫,她只想让他在人世间好好活着。

上一篇: 差价为王 下一篇: 安居山林当猎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