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究竟想怎么样?"他尽力压着声音,也压着心头的怒意,"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已经受了内伤,不能乱动!你是用这方式故意来让人不痛快吗?"
岳如筝猛然转过身,脸上挂着泪痕,面色浅白,手中的璎珞被攥得几乎要断了一般。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想得那么坏?"她的身子有些颤抖,带着哭音道,"我刚才已经跟你解释了过去的事情,到现在,在你眼里,我始终都是心怀恶意的吗?我救了你的部下,你说我是故作姿态!但是我走了,你又不放过我!现在连我躲着你,你都要说我故意让人不痛快!连珺初,你是想要眼看着我被逼得走投无路吗?"
"你现在岂不是也在胡乱猜测我?!"连珺初怫然,"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妄动了真气,你却说是在逼迫你!"
"你那是善意的提醒?"岳如筝眼里泪光犹在,脸上却浮着冷笑。
连珺初用力地别过脸,同样冷笑不已:"你从来不明白!在你的心里,我算什么?"
岳如筝脸色煞白,道:"你干什么说这样的话?!"
"不是吗?"连珺初一下子背转过身,仰起脸,声音亦有些颤抖,"三年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在庐州和南雁荡来来回回,我却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不是有意骗我,可我现在只觉得比以前还难受……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不值得信任,你情愿自己去偷盗,都不愿意向我说出一点点内情!"
岳如筝听他这一席话,只觉心如刀割,手一松,那璎珞便直坠于地,发出轻轻的响声。
连珺初的背影微微一颤,随即故意扬着声音,用满不在意的姿态道:"还留着过去的东西做什么?那破贝壳本就一文不值,何必带在身边?!"
说完这番话,他竟侧过身子,抬脚便意欲踢向地上的璎珞。
岳如筝忽然爆发出一声哭喊,从床上扑起,用力推向他的肩膀。连珺初本来想要闪开,但见她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到地上,又停下了脚步。岳如筝的双拳重重地砸上了他的肩前,被藏在衣衫内的尖刺扎得掌心生疼,但她好像没有知觉一样,一味疯了似的乱打乱踢。
连珺初咬着牙,用身体硬生生地将她挡在床沿。
"你要疯就疯个够!"他闭着眼睛,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怎么回事?!"房门一开,连珺秋惊愕万分地冲了进来。见此情况,她快步上前,想要将岳如筝按住,但岳如筝歇斯底里,连珺秋又不敢过分用力,竟一时拿她没有办法。
"珺初,闪开!"她一面抓着岳如筝的手臂,一面回头朝着连珺初喊。可连珺初始终绷着脸不动,任由岳如筝发狠。
连珺秋面对着这两个状如疯狂的人,气极之下扣住岳如筝的肩头,又朝着连珺初奋力一推,将他强行推得倒退了一步。
岳如筝已经挣扎得毫无力气,连珺秋架着她的臂膀,怒不可遏地道:"岳如筝,你还有没有良心?珺初跪在地上拖着你走了那么久,双膝上都是血,你竟然还要打他?!"
"别说了!"连珺初悲声喊了一句,转身便要出去,但那木门刚才已经被连珺秋顺手关上,他只能忍着痛弯腰,低头咬着门闩往后拖。
岳如筝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中又是一阵绞痛,身上冷汗直冒,只觉天旋地转。
第六十章绵绵不尽痴心意
连珺秋看着岳如筝全身瘫软地倒了下去,眼疾手快托住她的后背,才使她不至于撞在床栏上。她迅速地取过一支极细长的银针,扎进岳如筝的涌泉穴位,轻拈许久,见她渐渐平静下来,方才回头望着连珺初。
屋内的光线并不敞亮,他紧紧倚着门,低垂着头,似乎也刚刚从那不理智的状态中挣脱。
"你是想要让她死在这里吗?"连珺秋无奈地道。
连珺初震了震,这才慢慢抬起眼眸望了她一眼,岳如筝虽然已经不再乱动,但呼吸带着喘音,双目紧闭,脸上全无血色。
连珺初的头又低了下去,他默默转身,开了门,独自走了出去。
连珺秋俯身捡起地上的璎珞,托在掌中看了片刻,眉宇间始终含着疑惑之情。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已临近中午,岳如筝因喝了药的缘故,渐渐睡了过去。连珺秋这才起身走出屋子,一开门,却见连珺初倚着墙坐在地上,目光迷惘地望着阴郁的蓝天。
她心头一酸,蹲□子,道:"珺初,我想跟你说句话。"
连珺初没有应答,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连珺秋忖度了一下,敛容道:"等到将岳如筝送走之后,你不要再与她见面了吧。"
他的目光还停滞在天际,眼睛却好像更幽黑了。
"我觉得你跟她再这样牵扯下去,两个人都会发疯。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连珺秋苦涩地说着,又望向他,"珺初,你不要再固执下去了,好吗?"
连珺初无力地倚在墙角,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语,仍是直直地望着远处。连珺秋无言地叹了一声,见他嘴唇都有些干裂了,不由道:"你是不是从昨晚到现在水米未进了?"
连珺初垂下眼帘,慢慢地屈起双膝,眉间隐含痛楚,许久才哑声道:"是我错了吗,姐姐?"
"你有什么错?"连珺秋跪坐在他身边,将手轻放于他的肩头,"还记得吗,三年前,我就告诉你,一切都结束了……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三年来,你变得让我都觉得陌生了……珺初,为什么你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她?"
连珺初拗着唇,一向挺直的腰亦有些乏力了。连珺秋还想劝解,他却将视线移向侧面,以沉默来抵抗。
"你终究,还是听不进我的话……"连珺秋无奈一笑,语意苍凉。
过了许久,她才吃力地站起来,道:"我帮你做些吃的。"说着,便走到屋前的水井边打水,可当她提着水桶回过身来的时候,却见连珺初已经步履沉重地进了屋子。
屋内的岳如筝与刚才那种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现在的她已经沉沉睡去,好像忘记了一切忧愁。
那串璎珞被放置于她的枕边,与坠子上浅蓝光润的珍珠相比,那枚小小的贝壳显得格外不起眼。
连珺初慢慢地走上前,忍着膝上的疼痛,跪坐在床前。地上冰冷,他却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似的,只是轻轻地俯□,侧着脸,贴近了璎珞。
一丝微凉的感觉从他的脸颊渗入心间。那一年初见,她惊慌失措,像一只迷途的孤雁,误入山林深处。也正是由此,她解下了一直贴身佩戴的璎珞,轻轻地,又带着几分羞涩地,放在了他的怀里。他冒着大雨连夜为她捎去了信息,还记得,回来的那一刻,岳如筝的眼里闪着悦然的光亮。她开心地说,我担心了好久,真怕你出事啊!
可是,为什么那个爱哭爱笑的岳如筝,就好像逝去的时光一样,逐渐消失无踪?如今的她,似乎一直生活在惶恐不安中,再也找不回过去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