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珺初蹙眉思索,并没有立即回答。
卫衡正待询问,听见身后道路上又是马蹄声疾。寻音望去,有个年轻人策马而来,卫衡并不认识此人,但这人从远处望到他们,便不住地张望,直至近处,方才确定了什么似的,赶到了近前,翻身下马,道:"卫庄主,在下来自印溪小筑。"
卫衡一怔,细细打量此人,果然有些眼熟,但却不知道名姓。
"你是?"
年轻人衣衫简朴,面貌也很普通,没有自报名字,只是道:"我是受人嘱咐,专门来找卫庄主,想请你将一封信转交给七星岛的连公子……"
"连公子?"卫衡微微错愕,转而笑了笑,颇有些惊讶地望着站在身边的连珺初,道,"你来的真是太巧。"
年轻人有些发愣,看着连珺初,"这位是?"
"我就是连珺初。"他心有所动,语气还是平淡。
年轻人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又偷偷看了看卫衡,见卫衡向他点头示意,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到连珺初面前。毕方伸手为他接过,连珺初低头看着那素白的信封,犹豫了一下,问道:"是谁差你来的?"
年轻人面露尴尬之色,见其他随从离这几人尚有一段距离,便低声俯首道:"茜儿将信笺交给我,叫我不能声张,我也是编了个借口才出了庐州,一路打听卫庄主的行踪,才找到了这里。"
卫衡唇角带着些许笑意,道:"我知道了,你是茜儿的未婚夫君吧?"他又转身朝连珺初瞥了一眼,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
年轻人脸上一红,向二人道:"信件既然已经送到,我要马上赶回去了,就此别过。"说罢,行礼完毕,他又迅速上马朝着来时路飞驰归去。
毕方见那送信人已走,道:"公子,是否要将信打开?"
连珺初默默点了点头,毕方从旁边之人手中接过火把,又将信口的蜡封划开,取出信纸展开后送至他面前。
卫衡站在一边,没有想要上前看信的意思,只是负手看着他的神情。火光之下,连珺初低垂着眼帘,极为寂静地看着书信,无喜无悲,只是在眉间眼角略带了一丝困惑。
阅毕,他犹在出神,过了片刻才低声告知了毕方。毕方将书信放进他怀中,退至一边。卫衡见他自从看了书信后沉默不语,不禁道:"这封信,看来是岳如筝所写的?"
连珺初抬起头,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道:"你可知道,定颜神珠已经重回印溪小筑?"
"什么?!"卫衡也大感意外。
连珺初将信上关于定颜神珠的事情简略说毕,卫衡才讶然道:"原来是于世伯甘冒大险将神珠夺回,难怪墨离要追着他不放了!"
连珺初对此不置一词,眼神中却隐含着一种难以说清的愁绪。
此时远处火把晃动,重明与丹凤驾着马车到了近前。车帘一掀,连珺心扶着车壁探身出来,道:"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卫衡斜睨着她道:"刚才还有气无力,才一会儿便又神气起来了?"
连珺心傲然地看了他一眼,道:"卫衡,你跟着我来到这里,莫不是为了向我打听海琼子的下落,好去替岳如筝求医问药?"
卫衡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冷笑了笑,"天下难道只有你一人知晓他的行踪?"
连珺心倚坐在马车上,又故意看了看在一边沉默着的连珺初,道:"我从七星岛来到庐州的路上,还真的就遇到了神霄宫的弟子,那人正是去找他们的师尊海琼子。我看你要是不信,就赶往岭南去好了,只不过这千里迢迢的,即便人家愿意跟你前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庐州呢!"
卫衡盯着她愤然道:"连珺心,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是提醒你……"连珺心话才说了一半,却听连珺初道,"把海琼子的行踪告诉他。"
连珺心一怔,反击道:"你竟然还帮着他说话?真是令我失望!"
连珺初举步欲走,听她这样说,便停下脚步道:"失望?你希望我是什么反应?"
连珺心看不惯他这冷漠样子,哼了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从小到大,你就是个窝囊废。"
连珺初脸色有些苍白,望着连珺心不动。
卫衡微微皱了下眉,道:"连公子,你不用有什么芥蒂。我们听雨山庄与印溪小筑乃是世交,我只不过尽一点朋友之力罢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连珺初这才开口,语气平静,却又带着倦意。
卫衡微微一笑,"这样最好。"他又瞥了一眼连珺心,道,"连珺心,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求你,就让这秘密烂在你肚子里,反正我也迟早能找到海琼子。"
说罢,也不顾连珺心恼怒,大步便往前走去。
连珺心瞠目结舌,眼见卫衡到了远处整顿马匹,像是要上路离去,她不禁向连珺初发作道:"你就眼睁睁看着这小子去为岳如筝效劳?!怎么一点脾气都没有?"
连珺初只作没听见一般,抽身便想离开,她竟忽然大声道:"连珺初,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他忽地止步,微微侧回脸,道:"你觉得怎么样才算男人?"
"绝对不能让他如愿以偿!"她眼里闪着灼灼的光,重重地一摔车帘,"我就是不想看到他那春风得意的样子,至于你……你自己瞧着办!"
卫衡正准备去询问齐允的伤势,却听身后脚步声响。回头一望,连珺初正朝他走来。
他微一怔,握着缰绳,用刺探性的目光看着连珺初慢慢走近。待他停在不远处,卫衡扬起剑眉,笑了笑,道:"连公子,还是不放心?"
连珺初看着他似乎永远都神态飞扬的眉眼,道:"从七星岛到庐州,沿途上适合清修的地方其实并不多。"
"比如说,福建武夷?"卫衡斜倚在马边,似是胸有成竹。
"还有浙江天台、雁荡。"连珺初淡淡地道。
卫衡时常含着笑意的眼里亮了一亮,"多谢。"
"从这里赶往天台,应该也不会耗费太多时间。"连珺初想了想,又道,"你可曾去过天台赤城山?"
卫衡摇头,"皖南一带我甚是熟悉,但你说的那地方却从未去过。"
"那是道家洞天福地……"连珺初道,"海琼子既然也是修道之人,或许会在赤城山停留。"
卫衡悦然道:"这样就好!眼下先休息一晚,待到天亮,我就上路。"他说到此,又打量着连珺初,道,"如今先不管别的,神珠既然已经回到印溪小筑,你又作何打算?"
连珺初静默片刻,没有对他的问题加以回答,却微微扬起脸道:"连珺心刚才要我抢在你之前找到海琼子。"
卫衡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
"她觉得你应该和我争夺些什么吗?"他牵起缰绳,悠然朝着前方走去,"明天一早,我在城门口等着你们。"
次日,卫衡赶到城门口时,连珺初早已等候在此,除了应龙与重明,其他人等都已经随着连珺心护送灵柩回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