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竗离开后,那个竗专宠的美人也交上天价的赎身费,成为风月场所建立以来,第一个为自己赎身离开的红牌,惹来场子里无数的羡慕眼光。自此,再也没有任何人在帝都见过这个美人。
…………
……
竗攥着手里的药,失魂落魄的走在通向炚帝寝宫的路上,脑海里的两个声音已经争辩了一路,一个骂他禽兽不如,一个说应当随心;一个说这是天理不容,一个说爱是无罪的;一个说扔了手中的东西,他仍然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一个说用手中的东西,就可以得到他此生最爱的人,……
短短的一段路,在竗看来,却好比万水千山,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一路走来,一幕幕父子相处的画面,温馨的,顽皮的,捣蛋的,欢乐的,儿时的,修炼时的,……琳琳总总,无一不洋溢着父子间深厚的亲情。
然后,那些淫靡的,狂乱的,禁忌的,糜烂的处处充满着欲望的梦境,不时冲击着他的心防……
竗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思是不对的,但是,他却无法抑止,就好像身体里突然多了一个灵魂,不停的教唆着他,诱惑着他,将他逐渐引到那偏离了正常的轨迹上,……明明知道,他自己却无法抵抗,无法坚定自己的心志,只能这样,……一边走,一边,不觉泪流满襟。
泪眼模糊中,——父皇,请你不要嫌弃我,请你一如以往的教导我,指引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几近心力绞碎的那一刻,竗下了一个决心:将一切向他父皇坦诚。祈求能够得到父皇的原谅以及帮助。
走到炚帝的寝宫外,竗并没有惊动任何人,……或者可以说,并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惊动,只是,此时此刻的竗,却没有察觉这最大的不妥之处……深深的平复一下心里的种种思绪,正打算请示,却让他听到了一种暧昧的声音,脸上的神情愣了一下。双眼紧紧的盯着紧闭的房门,略一犹豫,怀着莫明的心思,走向侧边的窗口,……
然而,从敞开的窗户,却让他看到了让他坚守的意志彻底崩溃的一幕,——他的父皇,一向不爱男色的父皇,任由一个青衣男子压在身上为所欲为!!!
一刹那,所有坚守的意志,所有的坚持,彻底崩溃。
竗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两个已经纠缠在一起的身影,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
已经失了大半心智的竗,丝毫没有怀疑,天帝寝宫,岂是那么轻易容人窥探的?为什么他一路上都见不到那些值班的侍卫?为什么以他父皇的能力会没有察觉到他在一旁窥视?更加没有注意到,那个所谓的青衣男子,就是他一向喜欢女扮男装的母妃,他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之一。
这一转身,宣告了他们的万劫不复。
一直通过风元素密切关注竗的戚汐,在“看到”竗转身离去时,那一脸的决绝的神情,欢欣的笑了——竗,你意志坚定又如何?!我既然选定了你作为我的棋子,那你就绝对逃不了这当棋子的命运,你的挣扎,只不过为我的游戏增加了几分趣味而已,……你,逃不掉的!
突然,想到炚帝那张脸,戚汐微微垂下眼帘,半掩的眼里闪过一抹疯狂的嗜血,难怪,……当年会……原来,他们二人,真的如此相像……唇畔,却扬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在这寂静的夜里,平添一份柔和。
三思
皎洁的月光装饰了静谧的夜空,也装饰了大地。夜空像无边无际的变幻无穷的大海,安静、广阔、而又神秘。点点繁星,在天鹅绒般的夜空里闪闪烁烁,跳动着细小而微弱的光芒。
庭园的夜,很静很静,静得似乎连一个轻微的呼吸都能听到。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编织出来的雾一样,在树叶上,在花朵上,在假山上,在湖面上,闪现出一种庄严而圣洁的光。
戚汐,就沐浴着这片宁谧的月光中。
白皙的脸孔,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安静而苍白,微微合上的双眼,上扬的唇角在苍白的脸上描绘了一抹温柔的色彩。凌乱的银色长发散落在他的身上,草地上,宛如一层轻薄的、柔软的闪着银芒的锦织,和天上的月光争相辉映。
月光似乎将戚汐整个人包裹起来,在外界和他之间,划出了明显的分隔线——
这是让人觉得寂寞的一幕。
但是,那份寂寞,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浑然天成。戚汐和天上的月光,在彼此间形成了一个独立的世界,让人有种无法涉足、无法插入的无力感,只能在一旁,远远的看着,……
只是,又有谁能够知道,在这寂寞的画面下,掩盖的疯狂?
自从见到炚帝容貌后,戚汐就知道,他早先的猜测是错的,炚帝,并不是他所认识的人,……因为,在见到炚帝真容的那一刻,心里浮现了一个很清晰的认知,他并不认识炚帝,……那个真正让他熟悉的人不是炚帝,……炚帝,只是长得像那个人罢了,……
有种感觉在心里呼之欲出,只是,……那重重的记忆封锁,却挡住了那段零星的记忆,……
他记得泪城里的欢笑和幸福,他记得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他甚至记得他们的幸福被人破坏,也记得最后的疯狂,……
只是,在见到炚帝的那一刻,他又清晰的知道,他所记得的往事,他所看到的过去,是经过修饰的,有很重要的地方,被他遗忘了——
是不容任何人探究,还是不允许自己记起来?
他抗拒的不是炚帝,而是抗拒记起那零星的记忆?
他抵触的不是炚帝,而是抵触那遗忘的记忆?
虽然没有非常明显的迹象,但是戚汐有着一种明了,他在惧怕那段记忆,他在逃避那段记忆,……
戚汐不会错辨,在见到炚帝的那一瞬间,心里突然升起的放手离开的念头,那一瞬间的心慌和迷失,是他从未有过的,……
一切,似乎在泪城那里都可以找到痕迹。明知道泪城是一切的开始,但是,戚汐来到天界这段日子,却从来没想过要去泪城,从来没想过要去泪城看看,连一丁点的念头都不曾出现,……这,是不是另一种逃避?另一种抗拒?
“……看来,泪城之行,不可避免……”
——我的记忆,我有权知道真相!
——纵使真相不如人意,那也是属于我的!
……
唐乐,在一旁站了一会,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走过去,因为,他还没真正做好准备,要接纳这个父亲,——只是,要做什么准备?他自己却一无所知。他不是木头,他有眼睛、他有心,他知道,戚汐为他所做的,已经很多了,甚至,戚汐正在一点一点的努力着,努力学习怎样才可以当一个父亲,……只是他自己呢?一句还没做好准备就可以抹杀戚汐的努力吗?
看着沐浴在月光下的戚汐,看着那裹在他周围的银色薄纱,——唐乐无法否认,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