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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千千岁(134)+番外

帝姬,你看啊,这就是我的家人。你所内疚觉得自己害死的,我的家人。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害死他们的,从来就不是帝姬你,而是他们自己。我的亲人中固然有无辜,然而害死他们的,正是他们所信任的我的父亲。他们犯下那样多的错事,又该乞求谁的原谅?

帝姬,你当初改我的名字的时候,我是怨恨过你,可是我并不傻,我知道你那个时候并不是针对我。后来诛杀九族的那一夜,我一直躲在思怡宫里,躲在被子里拼命地发抖,只能对自己说,我还有利用价值,我要凭此活下去,等到了牢里,就算要我出卖亲人也好,我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我跟母亲不一样,我要活下去。

等到天亮的时候,念儿进来唤我给您梳妆,我才知道诛九族已经结束了,而我,还活着。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一定是帝姬你,最后保下了我的命。从那时候开始,我心里便只有帝姬了。我不姓冯,冯家人已经尽数死了,我只是帝姬的奴婢罢了。”

青麓怔怔地听着,心底里有些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慢慢浸润开去,有些舒润的温暖。

她低头看向小花手里的那块玉佩,映着略微发白的光芒,却稍稍愣了愣,诧异地道:“咦,我见过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在京城附近的一个船夫手上,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叫……宴师……”

话音刚落,自己也愣住了。

小花先是诧异,随即忽地想起一些流言。有些传闻,冯羽将军死前,曾经对着那个前来刺杀他的人大叫“宴师”,军中不少父亲的旧部,都惊恐地说那是宴师的鬼魂来复仇了。

原来,有些事情,报应因果,从来都不曾断过。

小花露出一些陡然超脱的神色,慢慢松开手,那玉佩从指间滑下,落入溪流之中,将平静的溪流激起一点水花:“终于,宴家跟冯家的仇怨算是结了。”

青麓心情好了不少,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过身来:“我要走了。”

小花见状,亦跟着走了一步。青麓却笑道:“小花,我不带你一起走了。”

小花震惊,瞪大眼睛,浑身一颤,不知道青麓的意思。

青麓浅笑:“你本来就不是宫女,是宫中女官,我怎么能让你一直跟着我当下人?”

小花急忙辩解:“不,帝姬,我愿意……”

青麓简洁地打断她的话:“常衍。”

小花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双颊顿时泛出桃红色。

青麓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书,道:“你们那个样子,谁看不出来啊。常衍过来送行,哪里又送萍水相逢的我们目送了那么久的?还不是为了多看你两眼?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你就干脆留下吧。常衍这边给这么许多人治病,也正好缺个帮手。我手里这是药王谷主的手记,你平日里闲着看一看,医术很快便能帮得上忙了。”

小花小心地接过那手记,面色绯红,犹豫了片刻才道:“可是,帝姬,常衍他……是妖,都说是人妖殊途,等到我鸡皮鹤发的那一日,他还是少年模样。我真的应该留下来么?”

这未尝不是青麓考虑得最多的问题,青麓眉头稍皱,随即又展平,豁达道:“你的生命,不过这一世,若是你能开开心心地过,管那么许多作甚?若是你尚未年迈,你们便分开了,那人妖之别又有什么关系?若是待你暮年,你们依旧如初,我自然会来赐予你永生,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花眼中微亮,猛地跪下向青麓磕了一个头,青麓来不及阻拦,只能受着。

“小花欠帝姬太多,从不曾谢过帝姬。小花今日再次,一并谢过。”

青麓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说起来,随便给你取名叫小花是我不对。你还是叫想容好听些。”

小花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冯想容早就已经死了。小花是帝姬赐的名字,我不会改回去的。”

青麓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想了想道:“但是小花这个名字……既然你执意不想改回去,我也不能让你连姓氏都没有。我是祁凤山之主,你便与我山上养的妖怪一般姓祁可好?花字,又通华,我重新给你取个大名,便叫祁华可好?”

小花自然不会拒绝,赶紧点头道:“谢帝姬。”

青麓想想复又合掌笑道:“这样倒是好了,等到你与常衍成婚的时候,我便拖着常奉山的主人半郁一起来,你便可以当做从祁凤山嫁到常奉山的,倒也是门当户对了。”

小花不曾想青麓都已经在考虑日后的婚事,一时间脸红得说不出话来。

临渊并不大意外青麓是一个人回来的,倒是青麓很是惊讶莫生拉的车里只剩下临渊一个人。

“咦?那位陆以宁公子先走了?”青麓四下看看,没找到陆以宁,好奇道。

临渊合上手里的书,丢到一边:“恩,我让他先走了。毕竟他跟我们的目的地和想法都不一样,本也不应该跟我们一起。”

青麓闻言倒是更加不解,凑到临渊身边好奇地道:“既然你不想留下他,为什么一开始又要同意让他同行?”

“因为我想稍微影响一下他的未来。”临渊跟青麓说话素来毫无禁忌,浅笑直言道,“陆以宁还年轻,我想以后不久,他或许就会成为一个颇引人瞩目的人。”

“咦?陆以宁么?为什么?”青麓来了兴致,问道。

临渊眼里有些看不分明的神色:“因为他身上有某种气质,脆弱,而又坚定。因而特别能够吸引别人的注目。他这一生,就算不是如今的事,迟早也会改变,注定将行走在边缘之上。

希望他崩溃、倒向黑暗一边的人,希望他超然、追向正义的人,都因为他在边缘线上摇摆不定的身影而不能从他身上移开目光,亦无法离开他的身边。

他不断挣扎,每次看似即将超脱,却又不能够,每次看似即将崩溃,又总能回头,正是这样的气质,让这个孩子无比令人瞩目。”

临渊说着,轻声自嘲了一声:“就连我,也不能免俗,忍不住想要稍微影响一下他的未来。”

青麓遇到过的人自然没有临渊那么多,听得有点似懂非懂,只能在马车的“吱呀——”声中稍稍应了一声“嗯”。

临渊倚在柔软的背靠上半闭上眼,意犹未尽地接着道:“这孩子真是生的恰到好处,若是他再愚笨一分,便容易想不深入而剑走偏锋;若是再聪慧一分,便能轻易看透,超脱出来。

他若不是受着那样板正的教育长大,便不会有这样的意志;他若不是被我们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告诉他陆家是错的,也未必会思考得如此之深。

而他,偏偏便注定要如此挣扎。他这一生便只能在这样的挣扎中沉沉浮浮。

这样的心性,当真是为磨砺而神来,六窍玲珑,偏偏一窍不通。

堪堪可以称得上佛心。”

———————— 佛心篇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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