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魏天辰突然醒悟了魏少闵这段话里的意思,立刻出声,想要阻止。
“老夫已经没多久可活了。”魏少闵一眼都不曾看向自己的儿子,只盯着眼前的青麓和临渊,“如今能看到陵远能替我上祁凤山,老夫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父亲!”魏天辰再度唤了一声,“陵川已经盲了,若是陵远再离开,我魏氏将会后继无人,父亲还请三思!”
魏少闵闻言静默了片刻,转头看向扶着自己胳膊的魏陵博:“陵博怎么说?”
魏陵博立刻行礼接话道:“祖父大人,世子才华惊世骇俗,实在不该……”
魏少闵却再度开口,打断了魏陵博的话:“天辰,你觉得陵博怎么说?”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倒是临渊像是早有所料,毫不意外地笑道:“陵博表弟才华亦是万中无一,再加上他心无羁绊,若是果真能君临魏氏,想来也不会逊色于历任魏君。”
魏陵博闻言终于回过神,一个激灵便满面惶恐地跪倒在地:“祖父大人!世子大人!臣下无能,不能继任世子之位。此事干系重大,世子不仅学识过人,更加名满南都,臣自忖无一处可与世子比肩!还望祖父大人三思!”
魏少闵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魏陵博惊慌的样子,魏陵博自小便在他身边长大,他自然知道这个孩子的学识确实不输于历史上大多数魏君,只是可惜他长大时一直有临渊在侧作为对比,这孩子居然自卑到连起码的争权夺利的野心都生不出来了。魏少闵没回答魏陵博这一句话,转头看向临渊。
临渊见魏少闵有心把这个难题丢给自己,因而笑道:“陵博表弟何必妄自菲薄?自我重回魏氏所见所闻,陵博所做之事皆是一心为了魏氏着想,单是这一点,你便比我强了很多。而对于一个将要继任魏君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比这一点最为重要?而这,也恰恰是我所不够的。你来当世子,也算是不负众望。”
魏少闵闻言想看一眼临渊,回过头却只看到黑色的影织,他再转而看了看脸上尚有戒备之色的青麓,忽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魏氏枉称祭祀之族,终于在数千年之后才真正有一个人侍奉于大巫祝,也算是讽刺。”
此言一出,清流的长老们纷纷点头,而魏天辰与其他人一般脸色皆变,都说不出话来。魏少闵如此一说,便是把话说绝了。
他们既不能否认魏氏是祭祀一族,亦不能否认祭祀一族本就该侍奉于神明,然而魏氏,却真的从未有人真正侍奉于天祝上神或是大巫祝。
倘若他们再加阻拦,难不成是要当着册木之巫祝的面厚颜无耻地承认魏氏其实骨子里并非祭祀么?
青麓在心里为魏少闵的话击掌叫绝,暗道这种明争暗斗,浸.淫已久的人果真与普通人完全不同。他说的话其实意思上与青麓先前说的的区别并不太大,但这相同的含义,由魏少闵说出来,便是完全不同的意思,一句一句扣下去,让对方绝对无从反驳。
魏少闵见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抬头看向仍在门外扶墙立着的魏陵川:“陵远如今不方便在魏氏露面,否则被有心人知道难免多出许多波折来。陵川,你去找陵苏一起,也去帮陵远旧时的物件收拾收拾,给他一并带走吧。若是陵远继续呆在此处,难免不节外生枝,册木大人与陵远便尽快离去吧。”
临渊躬身行了送别的礼:“谨遵祖父教诲。”
魏少闵再度低头看向仍然跪在地上的、神色浑浑噩噩的魏陵博:“陵博,你且跟我一道回去吧。”
魏陵博膝行两步,才爬起来,显然还没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因而面色微有些恍惚,语气不稳:“是。”
作者有话要说:
恩,昨天还在吐槽要开新坑,立刻就接到建议说尽快把这个坑完结,开新的吧……
不过这一篇后面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所以不会坑的,我会丢在存稿箱里继续更新…………
新坑估计会如同昨天说的那样,尽量写轻松向的……吧……等真的开了(估计下周的样子吧)欢迎捧场……
毕竟我的本体是黑化的……估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着写着就黑掉了……
☆、局外
魏陵博一路亦步亦趋地跟着魏少闵走到魏少闵独居的院子。
魏少闵停下脚步,立在兰亭里,专注地看着面前青碧色的池水里几条两尺来长、不断游动的金色鲤鱼。也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在南都大街上随便哪个小贩那里都能买得到,然而能把这种普通的鱼养到如此之大,倒真是极为罕见。
“陵博,老夫知道你心里不愿意。”魏少闵终于开口道,“你跟着老夫也十余年了,有什么话也不必避讳,直说吧。”
“祖父大人!”魏陵博这一路冷风吹下来,已经比当时冷静了许多,自然不可能相信魏少闵真的是因为对册木之巫祝的诚心才做出如此决定,因而不甘心地道,“世子他……”
魏少闵严厉地扫了魏陵博一眼,魏陵博猛地刹住话头,想起如今自己才是魏世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勉强改口:“表哥他才华出众,比起孙儿来所胜甚多,祖父为什么要让他就这么走了?若是世…表哥不走,待表哥执掌魏氏,我魏氏想必定能压过韩、赵两家,称雄于南晋才是!”
魏少闵冷冷地看着魏陵博:“你的资质如何,老夫一直清楚得很。非要说起来,比起天辰还要高出不少。只可惜今日看来,确实是逊色于陵远许多。”
魏陵博听到这句话丝毫也没有不服气,虚心地垂手恭立,只听魏少闵继续道:“起码,陵远在老夫没到之前,就敢肯定老夫必定会出面让他随册木之巫祝离去。而你们,居然无一人看透了。”
魏陵博一时结舌:“表哥他……”话未说完,也想起当时临渊的表现实在是太过镇定,确实像是早有所料一般。
魏少闵叹了口气,开导魏陵博道:“陵博,你父亲去世得早,因而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把家族里的隐卫、密谈交予你执掌也有了两三年的时间。那么以你的了解,试问一句,以我魏氏暗地里经营了千百年的隐卫势力,与赵氏军马相对,胜算几成?”
魏陵博怔了怔,仔细思虑一会才保守道:“赵氏素勇猛,我们的胜算不到一成。”
魏少闵又问:“我魏氏也拉拢有不少心腹大臣,再试问一句,论及朝堂之上手握重权,掌控天下中枢,彼此朝堂倾轧,我们魏氏与韩氏相对,胜算又有几成?”
魏陵博咬了咬嘴唇:“最多一两成。”
魏少闵也不看魏陵博,只盯着池中的金鱼:“既然如此,南晋文权几乎全部在韩氏手中,军权皆归了赵氏,我魏氏又是凭何成为三王之一?”
魏陵博渐渐通透、明了起来:“是因为祭祀,因为我们掌管万民的信仰。”
魏少闵赞赏地点头:“说得好。而你看看,如今我们都在做些什么!收买人心、培植隐卫?!魏氏这些年清流式微,浊流又难免偏颇舍本求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