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尸体被安放在哪里?”赵骥的喉咙干哑,“我去给他上柱香……”
那看守营门的士卒猛地跪倒在地:“元帅把容督军的尸体留在外面了!还下令不许去寻容督军的尸体,赵将军也帮忙劝劝元帅吧。我们从前背地里也都骂过督军大人背信弃义,可是他是为了救元帅才死的,怎么能连尸体都……”
赵骥只觉得头中一阵一阵的眩晕,强自镇定,问道:“元帅在何处议事?”
赵骥这边正在问着,那边已经有人去通报了临渊,赵骥一抬头便看见临渊正走过来。
赵骥上前唤了一声:“魏二……”他本在担心临渊伤心过度,不期然一抬头,却看到临渊脸上带着微笑,仿若无事一般走了过来。
赵骥呆住了,站在原地,没说得出话来,他身旁的陆筱卿在看到临渊这个笑容之后,亦是愣了片刻,忽地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冲到临渊面前,一把揪住临渊的衣襟:
“魏二!你知不知道容昔他死了!他为了救你死了!你到底在不在乎容昔他死了!”
临渊点了点头,还是笑。
陆筱卿眼圈通红,毫不顾忌形象地怒骂:“容昔他一直那么温柔,他是为了你才会杀人,为了你才会做到那个地步!现在容昔死了,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你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你为什么连他的尸体都不寻回来!”
赵骥察觉不对,有些惶恐地去拉陆筱卿,然而陆筱卿暴怒之中哪里拉得住:“魏陵远!你他妈心就是铁石打的,现在你也笑不出来!你这个样子,容昔他这么多年算什么!他这一死算什么?!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这个样子是人么!”
临渊仍旧只是笑,不说话。
赵骥已经发觉事情不对劲,用尽全力把陆筱卿拉过来,陆筱卿被赵骥死死地扣在怀里,先是挣扎,挣扎不出来才大哭起来,时间稍微久了,哭声也渐渐地轻了,陆筱卿抬头看向临渊,发觉他仍旧是刚才的表情,仍旧是在笑,眼睛没有神采,不只是在看什么。
陆筱卿也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她停下挣扎,呆呆地看着临渊。
“陵远,你还好吧……”赵骥试探着出声询问。
一记手刀猛地劈在临渊后颈,临渊连哼都没哼一声,“砰——”地一头栽倒了下去,
赵骥呆呆地看着临渊背后不知何时出现的、还抱着一个药箱青梵,他自然明白,就算是青梵的身手,要偷袭临渊也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只是赵骥本就不工于心计,根本猜不出发生了什么只能怔怔地看着。
“于晟!”青梵向跑得气喘吁吁的于晟招手,“快点!”
半郁刚才突然察觉到不对的事情,便是临渊的“安然无恙”。
一个刚刚经历几天几夜的长途奔袭,再加上一场数度濒死的大战,又遭逢剧变险些妖变的人,怎么可能看起来一点受伤、力竭的痕迹都没有?怎么可能一切如常?
于晟跟在青梵后面跑过来,甚至来不及多喘两口气,赶紧蹲下身给临渊把脉。
“他怎么样?”青梵把手里的药箱递给于晟问道。
于晟皱眉,伸手去药箱里翻找药瓶:“他的脉搏怎么会乱成这样?!必须赶紧喂药,赵将军,你帮我托着他的头掰开他的嘴。”
赵骥不明就里,但明白于晟是大夫,因而闻言立刻照办,陆筱卿也慌忙蹲下身轻轻托起临渊的头,赵骥伸手去掰临渊的下巴。
然而赵骥原本以为不需要花什么力气,不曾想到临渊居然昏迷中仍然死死地闭着嘴,赵骥有些震惊,手里力气稍稍增大,终于把临渊的嘴唇掰开一条缝。
从那稍稍张开的嘴唇间,从那紧紧咬住的牙关里,鲜血宛如止不住一般疯狂地涌了出来。
他从刚才出了那大厅,就不曾张口说过话,他只是在笑,只是咬紧了牙,不想让人看见他已经咽不下去的鲜血。
在场也就只有青梵与临渊交情稍浅,这时候也算是镇静些,他看着于晟拎着药瓶呆呆地看着,也知道如今临渊咬紧了牙,无论如何没法喂药,便向着赵骥断然喝道:“赵将军!把他的下颚骨卸下来!”
赵骥呆呆愣愣的,闻言下意识地手里用力,只听“咔吧——”一声令人牙根一酸,更多的血从临渊口中吐了出来。
许是那些翻涌的气血总算找到了一个出口,再等了片刻,终于吐尽了。
“发生什么了?”赵骥从未见过临渊这个模样,下意识地开口问道,“他怎么会……”
“容昔死了。”随着轮椅“吱呀吱呀”的声音,半郁冷淡如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青麓被著墨抓走了了。”
赵骥和陆筱卿皆倒抽一口凉气,陆筱卿颤栗数下:“对不起……我不知道……”
半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吧,临渊估计什么都没听见。他刚才应该已经没有什么神智了才对。”
————
青麓负手站立在一片黑暗的囚室之中,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少年。
“著墨。”青麓冷眼看着那少年点起灯来,不算明亮的火光映在他脸上,与魏君魏天辰居然有七八分肖似。
“青麓姑娘,册木之巫祝。”著墨笑,稚气未脱的脸上看起来一片祥和,“或者应该称呼你,嫂子。”
青麓没答话,她手上拴着魏氏封印灵气的“清愁”,到如今已经绝没有反抗著墨的能力。
著墨手里拎着一把短刃,向青麓笑道:“嫂子当真是无畏无惧么?居然敢只身来此,还让那背叛嫂子的婢子逃走了?”
青麓看着著墨手中的短刃,没有答话。著墨笑:“嫂子这是笃信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还是真的什么都不怕?”
青麓冷笑一声:“人所畏惧的,不过死与疼痛。死之一字于我没有意义,而疼痛,不过是一个‘忍’字而已。”
著墨放下手里的短刃,浅浅地笑:“嫂子这句话倒是说得通透。”
青麓没有答话,著墨便一步一步地走到青麓面前,他周身过于强大的气势所带来的压迫居然让此时没有抵抗能力的青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著墨伸手托起青麓的下巴,强迫青麓与自己对视:
“嫂子当真以为,除了疼痛,我就没有办法让你觉得痛苦了?”
青麓冷淡地答道:“没有必要。我这里没有你想要得信息,严刑拷打没有必要。”
著墨冷笑一声:“我严刑拷打为什么一定要有目的?只是让你痛苦不行么?只要你痛苦,我再用传声鸟把你的呻.吟声传给大哥听一听,你以为大哥会不会崩溃?”
青麓皱眉:“那你既然决心一定,尽管拷问便是。临渊的心性,也不至于那般脆弱。”
著墨笑了笑道:“嫂子知道么,容昔容公子死了。”
青麓刹那脸色煞白,容昔对临渊而言是挚友,容昔一死,临渊说不定真的已经濒近极限。著墨再笑:“我想除了大哥谁都没想到吧,容昔他用命换了沂关。他这一死,便断了我的后路。我的姊姊唐渔沁本就是为了容昔才留在这里的,如今也不会在呆在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