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分工合作的军嫂们,已经洗干净各种内脏,血肠也灌好了。搭在车棚里的火灶,架上锅子开始做杀猪菜。
拿锅铲的是大院里公认最会烧大锅饭的李双英。
最先烧的是白肉。肥瘦相间的大块野猪肉烀熟后切成厚薄均匀的大片,蘸着事先拌好的蒜酱吃,最是原汁原味的鲜香。
其次是蒜泥护心肉。就是猪心和肝脏之间的那部分肉,口感筋道,同样要蘸蒜酱吃才好。
接着是拆骨肉。大骨头上剔下来的纯瘦肉,烀熟后肉丝分明、卖相好看。蘸酱考究点的话,除了酱油、蒜蓉,再搁点辣椒油、芝麻酱,味道更好。
手掰肝儿也是杀猪菜里必不可少的菜式。据说肝这东西沾了铁腥气就会败味儿,所以煮熟的猪肝不能用刀切,直接手掰着吃。左手肝、右手酒,让人顿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豪迈感。
最后是杀猪菜里的重头戏——酸菜炖白肉血肠。
酸菜是盈芳家友情提供,她师娘腌的辣酸菜,吃过的人没有一个不称赞;白肉是带皮的大片儿五花肉;血肠是新鲜猪血加葱花、盐等料调味灌入肠衣现做的。
这三味一起放入锅中,随着咕嘟咕嘟的汤汁开滚,猪肉中的肥油被酸菜拿净,入了肉味的酸菜和着血肠特异的香味,吃起来香而不腻,令人回味无穷。
可惜僧多粥少。别看这么大几锅的杀猪菜,留出向刚指定的份额,其余的全部分给帮活的同志们,还不定够呢。
因此手头没什么事的军嫂们,抱着碗碟虎视眈眈地守在车棚附近,就等杀猪菜好了装回家。
“哟!啥东西这么香?还没到饭点吧?谁家开饭这么早?”
夏兆元人还没下车,鼻子先嗅起味儿来。
警卫员嗅觉灵敏,加上院子里看到的场景,立即给首长解惑:“好像在杀猪啊。”
“才七月份,离过年还早着咧,杀什么猪!哪个单位舍得杀猪?”夏兆元眉头一皱,才刚驳回警卫员的话,就见大院活宝——老金爷俩闻着味儿从河边一路奔进大院。
向刚听王小虎说院门口停了辆军车,瞅着像是哪个大人物的,想着该不会丈母娘来了吧?刚想抬脚出去迎接,却见小金牙咬住他裤腿,一个劲地拽着他往车篷那边带。
向刚还能猜不出它想干啥?馋了呗!果真是老金的种,和它爹一样都是吃货。
抱起它,又拍拍蹭过来的老金,好笑地说:“少不了你们爷俩的。不过别在院子里闹,上楼去吧,等下有你们吃的。今儿别的不说,骨头管饱。”
老金嗷呜一声,率着儿砸兴奋地奔楼上找女主人撒娇卖萌去啦。
“这俩家伙!”向刚失笑地收回视线,转身看到老首长拄着手杖好奇地走进来,看到他就问,“你们这儿真在杀猪?”
第406章 女婿,任重而道远!
向刚惊喜地迎上前:“首长您来了?刚从市里过来的?早饭吃了吗?这是我山上逮的野猪,趁今儿有客人来,请隔壁肉联厂的老师傅帮忙杀了。刚杀好,正炖杀猪菜呢。”
夏兆元瞪了他一眼:“咋地?嫌我来太巧了?”
“哪能呢!”向刚愣是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就算您没来,我也会留足您的份,回头给您送家去。”
“这还差不多。”夏兆元哼道,随即翘首往车棚方向瞅了两眼,“这种天气,窝在车棚里做杀猪菜,会不会太热了?”
“也就做一下,完了拿各自的碗来装回去,各自都在家吃。”
夏兆元听他这么说,头一点:“那行,一会儿我们爷俩喝一盅。我这趟来是有个事找你打听。”
向刚有点为难地说:“老爷子,喝一盅是没问题,不过可能不光你我。”
他把丈人、丈母娘今儿要来家里认亲的事说了。
夏兆元双眼瞪成铜铃大,心说卧槽!老子就是来找他打听这个事的,结果人不声不响地连丈母娘都搞定了。
“我说你小子,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和我吱一声!要不是我今天有空找上门,你想哪天和我说?”
向刚笑着迎他上楼,边走边说:“您老是不知道,我这完全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他从姚木的兄弟阿聪被金牙咬了一口说起,一直说到红小兵上山抓人、他答应姚木找萧三爷说明真相。
后续还没来得及说,那厢有帮活的军嫂喊“杀猪菜炖好了,大家快来排队盛啊”,大伙儿热烈的欢呼声,一下子淹没了他的声音。
不过就算他没说完,夏兆元七七八八地也拼凑出个大概了。
止不住摇头叹息。等欢呼声小下去、大伙儿兴高采烈排队领杀猪菜时,他拉着向刚避到安静处说:
“我活到现在,才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老萧家的大儿媳妇,说起来也经常照面。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是这么一个人……不过这件事你做得很对,对于这种恶劣行径,必须严惩不贷!绝不能姑息养奸!老萧家必须给个说法!你且放宽心给你媳妇讨公道,有啥事我替你兜着。”
向刚鼻子一酸,啪得朝老首长行了个军礼:“谢首长!”
“谢啥啊,别的话一会儿再说,还不赶紧去拿碗装杀猪菜。我看再迟下去,锅底都要铲翻了。”
向刚一下又笑了:“您老放心,我留了一些,咱不吃大锅菜,咱回家开小灶。”
夏兆元被他这话逗乐了:“行!那上你家开小灶、啜小酒去!”
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滴滴”的汽车喇叭声。
大伙儿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这下错不了了——萧三爷俩口子登门认亲闺女来了!
萧延武俩口子一下车,看到站天井和夏兆元说话的向刚,愣了一下,随即欢喜地走上前和他握手:“小向,你也住在这里?那可真赶巧了。”
向刚:“……”
岳父大人您真会玩!你找闺女都找这儿来了,我身为你闺女的男人,不住这儿住哪儿?
又听姜心柔急切地问:“那个小向,你知道这个大院的军嫂里,有没有一个叫舒盈芳的?”
向刚:“……”
岳母您咋地也玩上了?
“噗哈哈哈……”夏兆元笑声洪亮,拍拍向刚的肩,意味深长地来了句,“看来,任重而道远啊!”
向刚抽了一下嘴,再一次郑重其事地和岳父大人握手:“那啥,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媳妇儿,我也是萧主任来我家那天才晓得的。我媳妇儿在家,昨儿和你们通了电话,就一直在等你们上门。要不咱先上楼?有啥话上楼再说。”
萧延武俩口子闻言,无风凌乱。
啥?宝贝闺女嫁的人原来就是给他们通风报信的小伙子?这真是巧合而不是故意下套坑他们?
话说回来,也怪他们自己,都到雁栖公社了,居然没问清楚娶他们闺女的人家姓甚名谁。那书记倒是左一口“刚子”、右一口“刚子”地称呼,小向+刚子,可不就等于向刚?
加上都是七一三的兵,如此浅显直白的线索,居然一直都没往同一处联系。
萧延武俩口子的表情别提多古怪。
不过相比之下,向刚做他们的女婿,要比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容易接受得多。
尤其是姜心柔,回过神就拉着向刚开聊,从楼下到楼上,短短几分钟时间,就俨然一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架势。
萧延武兀自跟在后头生闷气。闺女被这个男人拐跑不说,媳妇儿不过就是和人照了个面,也只顾着聊天不管自己了。
走在一旁的夏兆元瞅着这一幕,觉得莫名好笑。拉着他问起家常,好歹给小向同志分散点火力。
“你家老头子怎么突然跑承德避暑去了?往年夏天不也这么热,没见他说什么,今年兴致这么高?”
萧延武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我以为老头子会等我几天,没想到已经去了。不瞒您说,他是去救人的。早先一批从海外归国、后来在几所知名大学任教的老教授,最近落实都被关在那一带。其中一个华大的物理系教授和老头子是拜把子兄弟。收到消息,老头子哪里还坐得住。这事儿他和我商量过,本来要我陪他去的。我临时来了海城,又耽搁了这么些日子,老头子大概等不及,自己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