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她一个人带三个娃、再加几大包行李跑那么远显然不现实,让大舅来接又怕麻烦他们,只能等向刚啥时候放长假了一家五口去煤城探亲。
应该快了,男人和她说过,今年国庆大典之后,会放一个长假,毕竟队员们也不是铁打的,需要适当放松。
那就定国庆以后吧。
盈芳在信里提了一句。
给姥姥、舅舅们的包裹则等晒着的新鲜木耳、菌菇干了以后。
除此之外,她给两个舅舅包了半斤芽头新茶,给姥姥做了一件夹里的斜襟秋衫,给姥爷的依旧是一株上年份的山参。其他就是一些吃的用的以及买给侄子、侄女们的文具等小玩意儿。
邮递员的确是来给社长送信的,冯军达隔月就会往家里寄一封信,只不过这次还邮了一个包裹,包裹单需要社长或书记签字。
不巧两人都不在,盈芳家造沼气池,社长、书记作为公社的一二把手都去现场观摩学习了。效果好的话,他们打算在公社造一个大的。
隔壁卫生院上班的燕子见邮递员找不到人签收,就让他等一会儿,她去地头喊人。
社长听说儿子寄来了包裹,激动地跑出一身汗,臭小子这还是头一遭往家寄东西呢,信倒是经常有,可都是废话居多,都看腻了。
“我家军达寄啥东西来了?”
邮递员笑呵呵地答:“包裹还得你自己去邮局领,我这只是包裹通知单,说明已经告知你有包裹的消息了。”
社长听了一阵失望,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以前不还有冒领的么?看看天色,今儿怕来不及去邮局了,只好说:“那明天一早我去邮局取,你们会给我的吧?”
“会的会的。”邮递员一个劲保证。雁栖公社的信也好、包裹也好,如今谁敢不上心?血淋淋的经验教训啊。
这时,盈芳也到了,把信给邮递员,劳烦他代为邮寄。
“不麻烦、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邮递员忙摆手,他当然认识盈芳了。
换言之,邮局里除了几个新来的临时工,哪个不认识舒盈芳——这丫头一年要往邮局跑几趟啊,不是寄信邮包裹,就是收包裹。包裹还来自各个地方:京都的、海城的、省城的、运城的、临海市的……光邮票就五花八门,啧!
盈芳哪儿晓得邮递员心里的腹诽,她寄了信就回家了。
矮墩桥头遇到罗燕虹,表情幽幽地拦住她去路。
盈芳狐疑地看她。挡在桥上不让她过,这是啥意思?
“推荐指标的事,我向你道歉。学校老师器重我,向教育局推荐了我,我当时只顾着高兴,不晓得占用了公社的名额。但陈二流子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我还被他恐吓、威胁过呢,我……”
“打住!”盈芳打断她,淡淡道,“推荐指标的事,既然都报上去了,你也不可能还给我。无非就是多等一年嘛,反正县里补偿我损失了,就这样吧。陈二流子的事,更不用来和我说,没凭没据的事,我是不会像大喇叭一样往外播的,这点你放心。天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做晚饭,借过一下。”
盈芳说完,侧着身从罗燕虹身边走过桥,步伐轻快,似乎一点没受推荐指标的影响。
罗燕虹攥紧拳头,怨愤地盯着远去的背影。可恶!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来道歉了,还这么得理不饶人!真该把她推下河!
“哟!这不是罗老汉家要上大学去的小孙女吗?来咱们大队干什么?显摆你从别人手上抢来的大学名额?”向二婶从田间回来,认出罗燕虹,丝毫不给面子地怼了一通。
和向二婶一起的妇人,也指指点点地说开了。
罗燕虹又羞又气,当即双手捂脸,呜呜地跑了。
“切!这种一没胆量、二没担当的人,推荐上大学有啥用!”
“就是,白占公社一个名额。”
“不说这些了,听说刚子家在造什么池子?很多人抽空去看了,说比沤肥池干净,出来的气说是还能点火,不仅旺还省柴禾,要不咱们也去开开眼界?反正做晚饭还早。”
“好啊好啊,一块儿去看。听说效果要是好的话,公社要造个大的,肥料利用率高,多少省点买化肥的钱。”
“只是这么一来,刚子家的粪肥,以后怕是拉不到了。”
“他家的粪肥本来就不用上交公社,前几年一天不落地让人去他家收牛粪,每逢农忙还把驯服的大牛借给公社犁地,咱们已经很占便宜了。如今带头想出省化肥的主意,还不兴他把粪肥收回去自家用?
“也是啊,照理说盈芳还能分到口粮的,是她自己不要,说没给公社挣工分,不占公社便宜。”
“……”
第662章 录取通知书为啥还不来
妇人们叨叨絮絮地前往盈芳家围观沼气。
围观看热闹的人很多,不仅院门堵得水泄不通,墙头也趴满了人头。
盈芳摇摇头,回家做晚饭。
江北地质疏松,普通方式挖地窖确实不合适,但沼气池算不上地窖,况且有夏老从省城带来的水泥,结实这方面压根不用怀疑。
大家伙儿围着也就图个热闹,谁让这玩意儿以前没接触过呢。
这还算好的,等盈芳家的沼气池建成,并产生沼气,管道连通新砌的连炕大灶台,那么小个池子,扔些作物秸杆、杂草、人畜粪便、垃圾进去,不用管它能变成蓝幽幽的火,不费一星柴火就熬出一大锅解暑美味的绿豆汤,前来围观的人就更多了。
“看个热闹还能喝口绿豆汤,这么好的事除了你家还能上哪儿找去?”向二婶忍不住替盈芳肉痛。
那么大一锅绿豆汤,搁自家人喝,能喝多少顿啊。也就败家丫头会这么做。
盈芳给向二婶盛了碗自家人吃的添了莲子的绿豆汤,笑着道:“二婶渴了吧?喝碗莲子汤。都是去年的陈莲陈豆,二婶不嫌弃就好。”
向二婶哭笑不得:“你个丫头,嫌我太能说了是不?不过这么一来,大伙儿都见识过你家的沼气池了,回头肯定同意书记让俩大队建沼气池的提议。听说通出来的气,还能发电是吧?那用处更大了!”
说着叹了一口气:“你和刚子都是好的,有点什么就惦记着乡里乡亲。”所以更觉愧疚,上大学的名额还能被江口埠的罗老汉孙女占了去。
“二婶这话见外了,咱们也是这个公社的一份子,自是希望公社好。往后出去,提起雁栖公社,人人都听过、人人都竖大拇指,那才光荣呢。”
“盈芳丫头说得对!”向荣新背着手进来,笑容满面,“公社是社员的大家庭,大家庭好,社员才好!还是你们小俩口想得通透啊。回头我还要在广播里强调。”
盈芳:“……”感觉又拉仇恨了。
转天,向荣新开大广播,着重表扬向刚俩口子,还把盈芳说的那句“咱们都是公社一份子,公社好,咱们好。往后出去,提起雁栖公社,人人听过、人人竖大拇指,那才光荣”当做座右铭似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大部分人听后,带头鼓起掌、给书记喝彩。
小部分人,比如成天把“破公社”挂嘴上的罗燕群,再比如潜意识里把盈芳当竞争对手的罗燕虹,就不这么想了,总觉得书记这是话中有话,拐着弯骂他们不够爱公社、不够替公社争光。
“等着吧!等我上了大学,将来在省城落户、成了地道的城里人,赶明衣锦还香回老家探亲,看谁还敢小瞧我!”罗燕虹攥着枕巾发誓。
常言道,不要轻易立誓,否则会被打脸。
这不罗燕虹就被狠狠打脸了。
萧三爷这一趟去京都,直至七月底才回来,正好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所幸雁栖大桥通行了,火车站到雁栖大桥北开通了中巴,一下火车就上巴士,免去了步行到轮渡码头的辛苦。
可中巴站只到桥北口,绕过桥口的石墩又回县城去了,江北里面是不绕的。因此下了巴士还得走老长一段路,到家汗流浃背不说,脸被晒得都起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