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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69)

子过.”一人道:“关夫子脾气近来好得多了。他一做香主,只会更好。”那道士

摇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关夫子的脾气,是几十年后成的,就算按捺得住

一时,又怎能按捺得一年半载?青木堂香主是终身大事,不可由于一个人的脾气不

好,闹得弟兄们失和,大家人心涣散,不免误了大事。”

那道人道号玄贞,听他这么说,哈哈一笑,说道:“正是各人之事自家知,贫

道脾气不好,得罪人多,所以尽量少开口。不过推选香主,乃是本堂大事,贫道忍

不住要说几句了。贫道脾气不好,不做香主,并不碍事。哪一位兄弟瞧着不顺眼,

不来跟我说话,也就罢了,远而避之,也就是了。但贫道做了香主,岂能不理不睬,

远而避之?”

贾老六道:“又没人推你做香主,为什么要你出来东拉西扯?”

玄贞勃然大怒,厉声道:“贾老六,江湖上朋友见到贫道之时,多尊称一声道

长,便是总舵主,也是客客气气。哪有似你这般无礼的。你……你狗仗人势,想欺

侮到我玄贞头上,可没那么容易!我明明白白跟你说,关夫子要当本堂香主,我玄

贞第一个不赞成!他要当这香主,第一就须办到一件事。这件事要是办到了,贫道

说不定就不反对。”贾老六本来听他说“狗仗人势”,心下已十分生气,只是一来

玄贞道人武功高强,他当真动了怒,可也真不敢和他顶撞;二来这道人在江湖上名

头甚响,总舵主对他客气,确也不假。自己要拥姊无做本堂香主,此人如一力作梗,

实是一个极大障碍,听他说只要姊无办到一件事,便不反对他做香主,心下一喜,

问道:“那是什么事,你倒说来听听。”

玄贞道人道:“关夫子第一件要办的大事,便须和‘十足真金’贾金刀离婚!”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哄堂大笑,原来玄贞道人所说的“十足真金”贾金刀,便

便是关夫子的妻室,贾老六的嫡亲姊姊。她手使两把金刀,人家和她说笑,常故意

询问:“关嫂子,你这两口金刀,到底是真金还是假金?”她一定郑重其事的道:

“十足真金,十足真金!哪有假的?”因此上得到个“十足真金”的外号。玄贞道

人要关夫子和妻子离婚,岂不是摆明了要贾老六的好看?其实“十足真金”贾金刀

为人心直口快,倒是个好人。好兄弟贾老六也不坏,只是把姊无抬得太高,关夫子

又脾气暴躁,得罪人多,大家背后不免闲话甚多。

关安基手一伸,砰的一声,在桌上重重一拍,喝道:“玄贞道长,你说什么话

来?我当不当香主,有什么相干,你干什么提到我老婆?”玄贞道人还未答话,人

丛中一人冷冷的道:“关夫子,尹香主可没得罪你,你拍他灵座干什么?”原来关

安基适才一拍,却是灵座之上。

关安基心中一惊,他人虽暴躁,倒是机灵得很,大声道:“是兄弟错了!”在

灵位之前跪倒,拜了几拜,说道:“尹大哥,做兄弟的盛怒之下,在你灵台上拍了

一掌,实在是兄弟的不是,请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不可见怪。”说着砰砰砰的叩了

几个响头。余人见他如此,也就不再追究。

崔瞎子道:“大家瞧!关夫子光明磊落,人是条汉子,就是脾气暴躁,沉不住

气。他做错了事,即刻认错,那当然很好。可是倘若当了香主,一件事做错了,往

往干系极大,就算认错,又有什么用?”关安基本来声势汹汹,质问玄贞道人为何

提及他妻子“十足真金”贾金刀,但盛怒之下,在尹香主灵台上拍了一掌,为人所

责,虽然立即向尹香主灵位磕头,众兄弟不再追究,气势终于馁了,一时不便再和

玄贞道人理论。玄贞也就乘面收篷,笑道:“关夫子,你我自己兄弟,一同出生入

死,共过无数患难,犯不着为了一时大舌之争,失了兄弟间的和气。刚才贫道说的

笑话,你包涵包涵,回家别跟贾金刀嫂子说起。否则她来揪贫道的须子,可不是玩

的。”众人又都笑了起来。关安基对这道人本有三分忌惮,只好付之一笑。众人你

一言,我一语,有的说李大哥好,有的说关夫子好,始终难以定议。

忽有一个放声大哭,一面哭,一面说道:“尹香主啊尹香主,你在世之是,我

青木堂中何等和睦,众兄弟真如至亲骨肉一般,同心协力,干那反清复明的大事。

不幸你为鳌拜这奸贼所害,我青木堂中,再没第二个人能如你这般,既有人缘,又

有本事。尹香主啊,除非你死而复生,否则我青木堂只怕要互相纷争不休,成为一

盘散沙,再也不能如你在世之时那般兴旺了。”众人听到他这等说,许多人忍不住

又都流起泪来。有一人道:“李大哥有李大哥的好处,关夫子有关夫子的好处,两

位都是自己好兄弟,可不能为了推举香主之事,大伙儿不和。依我之见,不如请尹

香主在天之灵决定。咱们写了李大哥和关夫子和名字,大伙儿向尹香主的灵位磕头,

然后拈阄决定,最是公平不过。”许多人随声附和。

贾老六大声道:“这法儿不好。”有人道:“怎么不好?”贾老六道:“拈阄

由谁来拈?”那人道:“大伙儿推举一位兄弟来拈便是了。”贾老六道:“只怕人

有私心,发生弊端。”崔瞎子怒道:“在尹香主灵前,谁有这样大的胆子,敢作弊

欺瞒尹香主在天之灵?”贾老六道:“人心难测,不可不防。”崔瞎子骂道:“操

你奶奶的,除非是你想作弊。”贾老六怒道:“你这小子骂谁?”崔瞎子怒道:

“是我骂了你这小子,却又怎么?”贾老六道:“我忍耐已久,你骂我奶奶,那可

无论如何不能忍了。”刷的一声,拔出了钢刀,左手指着他喝道:“崔瞎子,咱哥

儿到外面院子中去比划比划。”崔瞎子慢慢拔出了刀,道:“这是你叫阵,我被迫

应战。关夫子,你亲耳听到的。”关安基道:“大家兄弟,不可为这件事动刀子。

崔兄弟,你骂我舅子,那是你的不对。”崔瞎子道:“我早知你要分派我的不是。

你还没做香主,已是这样,若是做了,那还了得?”关安基怒道:“难道你骂人祖

宗,那就对了?你操我小舅子的奶奶,我算是你什么人?”众人忍不住大笑,一时

大堂之中,乱成一团。贾老六见姊夫为他出头,更是气盛,便要往庭中闯去,却有

人伸手拦住,劝道:“贾老六,你想你姊夫当香主,可不能得罪人太多,遇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