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与玫瑰(94)
何凛认真地听着她的话，像耳边拂过阵阵清风，吹起心海微微涟漪。
“该你说了，别耍赖。”
“我……没你那么多想法，应该就是过回普通人的生活吧，平凡地活下去，或许会重新回去校园，把书念完。”
见他神情中似有落寞，顾潇指着洞顶的裂隙，“你看，那么窄的一条缝，也能看到清晰的天空啊。”
何凛也抬起头看去，缝隙中那一线夜空深黑，看上去似乎比平常更加幽远，杂乱的树影也遮挡不住皎洁的月色和星光。
顾潇轻声叫了他名字，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温热柔软。
“夜晚潮湿，地面潮湿，空气寂静，树林沉默……”
听得她柔声呢喃，像是唱诗人在虔诚地念诵着某首应景的诗文。
停顿的间隙，何凛向她望过来，等待着她念出最后一句。
顾潇没有继续念下去，探身过来吻住他的唇角，又逃也似地迅速离开他的唇，盈盈一笑：
“最后一句......不告诉你。”
迟来的害羞让她突然紧张，拘谨地别过眼去，作势打了个哈欠，躺下。
“我又困了，睡了……”
何凛独自看着洞口的火堆坐了许久，也躺下了来，侧过身注视着那张熟睡的脸。
篝火光悠悠晃动，她的呼吸缓慢而均匀，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思绪也逐渐放空，手指拂开她额边的乱发，指尖轻触那块青肿的皮肤，又看看她脖子上的擦伤，她还握着那条项链，那是昨晚他为她戴上的，当时的他只是想着以后不会再见到她了，就像再也不会见到段云念那样，然后又想起在河岸边以为她已遭遇不幸却骤见她安然无恙地出现，那一瞬间，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有失而复得的欣喜。
“我在水里快没力气的时候，听到了段师姐的声音，她一直一直地叫我，叫我不要放弃，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顾潇仍然闭着眼睛，眼睫偷偷地湿了。
何凛沉默很久，用指腹拭去她的眼泪，将她揽进臂弯里。
他什么也没说，在她听来却胜似道了千言万语，她抱住他，紧紧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第七十三章 终点（1）
夜深，篝火渐静。
何凛忽然清醒了过来，猛地翻身坐起，到洞口边，耳朵贴在洞壁上听着。
“怎么了？”顾潇也迅速起了身，把枪抓在手里。
“来了，人数还不少……”何凛一边说着一边踩熄了篝火，示意顾潇过去，“现在，我们要赶在他们找到这里之前出去，洞里岔路多，跟紧我。”
顾潇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头上涌起一阵阻滞。
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经历过数次危机，也不知道是不是侥幸，次次都有惊无险，而侥幸这种东西也不会一直存在，总会有避不过去的时候。
“你说过，‘老板’可能是个女人？”
何凛突然问道，顾潇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迟疑了片刻，缓缓说：“嗯......其实我一直都有一个猜测，但是不确定对不对所以才没说，我觉得那个‘梭哈’……”
还没说完，何凛打断道：“‘梭哈’已经死了，就在昨晚。”
“死了？！”
这倒是很出乎顾潇的意料，她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怎么死的？你……杀的？”
“我没有杀他，而且他们原本计划的应该是把我也一块炸死。”
“你是说‘梭哈’是被‘鱼鹰’自己人给炸死的？怎么会……”
“他是被处决的。”
“处决？那他们之前大费周章地从政府手里救‘梭哈’出来，就为了处决他？”
顾潇一时间有点想不通，但很快也就明白了过来，这件事说来其实不复杂，“梭哈”作为“鱼鹰”的重要头目之一，肯定知道很多“鱼鹰”和“老板”的秘密，从他被逮捕的那天开始，“鱼鹰”就已经不再信任他了，于是表面是救他，实际上是为了更方便地解决可能泄密的“隐患”。
“梭哈”这种恶贯满盈的人，得到这样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还有关于你说的那个女人，就是‘老板’……”
何凛语气微顿，犹疑片刻，继续说：“昨晚，国内给我们反馈了一个重要信息，不是什么保密内容，我本来想马上要送你回国了，没有必要告诉你，还会让你在这件事上越陷越深，但事到如今，我想你还是需要知道。”
“我需要知道……什么信息？”
顾潇看着何凛，他的神情严肃，眼神深邃而锐利。
“‘老板’和‘凯朵’有什么关系吗？”
“不能说两个人有什么关系，很可能是……”
话音未落，洞中突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何凛眉头一紧，连忙拉过顾潇，“他们离我们越来越近，现在往洞口跑会和他们撞个正着......来不及了，走！”
出了洞口，摸黑往前走了几米，进了旁边的岔路。
几个人举着手电筒由远及近而来，他们走得很快，脚步很重，踩在石子上发出咔呲咔呲的尖锐声响。
“前面有人！”
手电光刷地照了过来，两人忙闪身往后躲，还好，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
这时，两个人从前面的洞室探查了折返回来，一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起来，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山洞里让一壁之隔的顾潇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说的是‘鱼鹰’的话......”
顾潇拉了拉何凛，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他们说，前面没有路了，火堆还是热的，人还在洞里，准备分头找。”
何凛没有回答，指了指前面的方向，两人很默契地用最轻的脚步，慢慢地往里面挪动。
光线越来越微弱，最后不知道走了多远，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种黑暗不仅仅是让人恐惧，更是一种巨大的压迫感，紧紧地包裹着人的全身，挤压着五脏六腑，让人无法呼吸。
这时，顾潇发现脚下出现闪着荧光的东西，第一反应，难道山洞里还有萤火虫？立刻又觉得不对，这些东西更像是很小的沙砾，一粒一粒的，发出幽幽的蓝绿色光，像是涂了反光涂料的路标，而且越往前越多，越密集
她马上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往前方的洞顶上看去，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走在前面的何凛也停下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这些是夜明砂，也就是蝙蝠粪便，看来，这里是个蝙蝠洞。”
顾潇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同时她感到何凛抓着自己的手更紧了些。
一声震耳欲聋枪响突如其来地划破了洞中这窒息般的寂静，那动静仿佛震得整个山洞都要山崩地裂，扑啦啦地飞出一群被骤然惊动的蝙蝠。
顾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就被用力地往后推了一下，跌入了另一岔道的洞室中，同时，那群蝙蝠从面前擦着头顶呼啸而过，搅起一阵腥臭的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