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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应照我(181)+番外

作者: 小锦袖 阅读记录

芙蕖何等通透,一点即透。

用酒曲酿成的罗浮春,意味着谢慈在这半年内,喝的每一口酒,都是毒。

芙蕖被他用糖渍梅子喂药骗得团团转。

他也没好到哪去,服毒半年,都不曾有过任何警惕。

谢太妃道:“他仗着凤髓那高高在上的奇毒,从不把别的毒放在眼里,也不怎么注意入口的东西,才给了我乘虚而入的机会。但醉浮生是碧海阁耗费十几年心血研制而出的药,其毒性不在凤髓之下,两者在他的身体里,谁也不能抵消了谁,便成了一种互相博弈的平衡,勉强维持在各自的地界里,不曾跨雷池一步。”

而那日,凤髓从他的身体里彻底抽走,醉浮生便有了机会侵占了他的身体。

谢太妃:“你问我为什么?倘若不是他体内的醉浮生奏效,当日凤髓抽走的那一瞬间他必死无疑。”

芙蕖心里浮起一个猜测:“你是为救他?”

谢太妃:“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能?”

芙蕖没说话,沉默就是态度。

谢太妃笑了笑:“谢家人对凤髓的研究不比你少,你以为醉浮生是怎么来的——是十年前,我爹登上碧海阁许了三个人情,才求得掌门许诺制此能抗衡凤髓的毒。”

既不得解,也许能克。

谢老侯爷的独辟蹊径的思路,让他尝试了这一招。

可谢老侯爷死的有些早,没能等到醉浮生的问世。

谢太妃:“凤髓离体的那一瞬间,是毒性最烈的时候,它会在那一刻抽走人的所有的生气,醉浮生留于体内方可与之抗衡。在凤髓抽离之际,醉浮生只要先一步毒发,便能令他挺过那夺命的一瞬。只待他脉象平稳,再解醉浮生之毒,便算是功成了。”

芙蕖仍觉得这一切环环相扣到了某种不可思议的地步,她问:“你怎料定凤髓一定会从他的身体里抽离?”

谢慈用养得又尖又长的指甲,指了一下芙蕖的后颈:“那日在谢府的小佛堂,你暗示我遣退了左右,拨开头发,给我看了你的伤口。”

是有这么件事。

芙蕖那时虽引了母蛊在体内,却不知该如何使用,亮给谢太妃看的初衷,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指点,但谢太妃当时并未给她只字片语的回应。

谢太妃:“我见了你那伤口,便知道该着手给他安排醉浮生了。”

芙蕖因没有得到线索而暗自失望,却不知谢太妃已经开始给他们设局了。

“说实话,我没办法预知你们之间到底能活哪一个,但这救命的东西下到他体内才是最稳妥的。如母子蛊相引到他的身体里,他即使不用我这醉浮生,也会安然无恙。”谢太妃微微摇头:“我从不认为他会舍了自己的命救你,就算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也不信。”

谢太妃是不愿意相信,却由不得她不信。

唯一的生机自是要用在谢慈身上的,芙蕖心里没有半点波澜,对于谢太妃而言,她那本就不多余的善心,肯对自己的弟弟伸把手,已是难得了。

芙蕖早就不会为了旁人的放弃而折磨自己。

除了谢慈,她不在乎任何人的态度。

她也从不把指望靠在谁身上,她知道,孑然一身的她谁都靠不住。

芙蕖向谢太妃伸手:“解药。”

谢太妃同样对她伸手:“鼓瑟令,来换。”

芙蕖说:“鼓瑟令我没有带在身上。”

谢太妃隐隐有翻脸的迹象。

芙蕖紧接着说:“别急,我现在就可以叫人回扬州取,但你要它做什么?谢老侯爷留给鼓瑟令的不过百余人,现下乱局已定,四方安宁,你要这百余人来南华寺给你扫地么?”

——“真会说笑。”谢太妃收回了手,“确实百余人没什么用,但我知道,我爹给你留鼓瑟令的时候,还交代了遗言让你替他办事。我就是想知道,他让你做什么?”

“老侯爷给了我一张名单。”芙蕖平静地说:“名单上有四十七个人,都是先朝因誓死追随老侯爷,而被无故处置的战袍兄弟。他们多被流放在边关或蜀中,名单上记着他们的名姓和所在,有些已经死去了,有些还在活着受苦,老侯爷说,若有朝一日得见云开月明,让我去找到这些人,该接回家的接回家,该体恤的体恤,而那些已经死去埋骨异乡的,也都迁回故里安葬。”

谢太妃的表情变得错愕。

芙蕖说:“谢太妃,鼓瑟令可以给你,你若是想承先父遗志,完全这些事情,也是合情合理的。”

谢老侯爷膝下子女两个,却将死前最放心不下之事交给了一个外人去做。

芙蕖猜不他老人家的心思,却能觉出其中别有深意。

谢太妃安静了片刻,一抚广袖,说:“罢了,我不爱揽这出力不讨好的活,一块破牌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芙蕖又开口跟她要解药。

谢太妃说:“把他安置进屋,解药方子已配齐,但需要熬制三日。”

三日,芙蕖只做了一件事情,煎雪煮茶。

谢太妃只肯给她六安瓜片。

煮出来的茶除了苦还是苦。

煮茶的炉子旁边是药炉。

芙蕖必须摆在自己跟前不错眼的盯着才放心。

竹安和吉照也跟着熬鹰似的守在院里。

谢太妃早晚各来一次,一呆就是小半日,偶尔,芳华长公主也会来瞧热闹。

芙蕖闲时发现,这两位曾经尊贵的女人相处的当真不错,从她们互相的咬耳朵,换手帕,还有窃窃的笑声就能感觉到,骗不了人。

也不知她们是苦中作乐,还是当真乐在其中。

第三日,谢太妃呆到晌时便回去休息,还是贵人的习惯,午后小憩不许人打扰。

芳华长公主便趁这静谧的时光,独自来了。

芙蕖一看便知她是有话单独要说,先把待客的茶给倒上了。

芳华长公主垂首盯着那难以下咽的苦茶,失笑:“回去我让人包些今年的新茶送来。”

芙蕖拒绝了她的好意,说:“也不必,药今晚便煎好了,等他服过解药,我就带他离开这里。”

芳华瞧着她决断安排的模样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揶揄道:“你怎不问他的意思?他可是你主子啊。”

芙蕖转头瞧向房门,眯了眼睛,说:“都趴了,就别想着耍主子威风了,什么时候能站起来再说,我要……把他藏在一个没人的地方。”

后半句话,芙蕖是咽在嗓子里说的,芳华并没有听清,不过她也不追究,今日她来,是为了一件自己的事情。

芳华难得犹豫的开口:“栾深回燕京了,你和他打过交道没有?”

驸马栾深是芳华长公主的驸马。

这是一件人人皆知,但又人人忽略的事情。

芙蕖属实不知这二位之间的故事,不便多说话,只问一句答一句,点头说:“我认得他,也打过交道。”

芳华:“他有新妻子了吗?”

芙蕖:“这倒没听说过。”

驸马再娶一定是轰动全城的大事,若是有早闹哄哄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