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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应照我(25)+番外

作者: 小锦袖 阅读记录

那日,她走的太急,并不知当天晚上,当朝年轻的次辅大人连生父的三七都不顾了,亲自带人往徽州那条烂巷里走了一趟,风尘仆仆,扑了个空。

芙蕖枕着金砖,浑浑噩噩的睡了过去,又在凌晨天尚未亮堂时,被杂乱的脚步和满院的喧腾吵醒。

她的旧梦到此为止,彻底清醒,不得不打起精神,专注应付眼下的混乱。

一箱又一箱的黄金抬上车。

芙蕖被埋在了最里面的位置,那也是最稳当的位置。

马车走起来左摇右晃,却一点也没颠着她。

芙蕖抚摸着袖中藏的匕首,心里掐算着时辰。

马车出城,走上官道,途经十里长亭。

芙蕖闭上眼,似能见到道路两旁杂声的青草,正是入夏的时节,草色转深,应该已经及腰了吧。

车轮碾过碎石子的声音传到耳朵里,有些吵。

吵得她心烦意乱。

终于,车停下了。

在马儿嘶鸣声响起的同时,一直守在马车左右的,一个侍卫打扮的人,立即拔出随身的佩刀,一刀斩断了两条靷绳。惊马原地进退,乱蹦乱跳,车子却稳稳的留在了原地。

芙蕖听到了杀声四起。

她守在箱子里,闭上了眼睛。

很快,头顶上传来了动静。

成箱的金子翻在地上,发出既沉重又悦耳的碰撞声。

兵戈相接的声音就像是浪潮,此消彼长。

芙蕖在杀声最盛的那一瞬间,翻下了车。

她护着头滚出了箱子,尚未来得及观察战局,便有人将她一把拎起,按在了马背上。

紧接着,一件黑衣斗篷抖在她的肩上。

芙蕖顺手扯住斗篷披上,定睛一看,她坐在别人的马上,身前是一个同样披着斗篷的陌生男人,长刀挥出的杀意密不透风将她护得安好。

芙蕖惶然张望四周。

蒙脸的黑衣劫匪。

一袭斗篷飒爽的明镜司。

身披甲胄的朝廷护卫。

谢慈呢?

她要找的人在哪?

明镜司的人持刀顶上前。

朝廷的护卫早被冲得七零八落。

芙蕖忽地瞧见一人扯了自己的甲胄,抢了明镜司的一匹马,一跃而上,在一片乱局中,纵马冲出了战圈,远远地回头看了一眼。

芙蕖眼睛都快瞪红了。

谢慈回头的那一眼,太远了,抓不着他的目光着落之处。

他几乎没有任何留恋,冲着另一方向打马而去。

芙蕖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半人高的视线中。

谢慈刚一离开。

明镜司的人便有了撤退的意思。

只听领头的人一声令下。

明镜司众人齐齐躲进了半人高的草里,向着四面八方,分散撤离。

烈风刮在脸上。

马跑了约半个时辰,才在荒野里缓下了脚步。

一路护着她的人下马摘掉兜帽,露出一张年轻且凌厉的脸,冲她伸手,说:“谢姑娘,此地安全,歇一歇吧。”

芙蕖扶着他的手,跳下马,人仍旧恍惚着,半天才回应他:“你叫我什么?”

那人郑重地重复了一遍:“谢姑娘。”

芙蕖忽然很想知道谢慈是怎么和他交代的。

她没有拆台,默认了这个身份和称呼,顶着谢家人的姓氏,她对面前人福了一礼,道:“多谢大人搭救,请问您是?”

他自报家门:“明镜司,纪嵘。”

芙蕖一听名字,心下暗叹,好尊贵的身份。

明镜司乃当今皇帝直属,除掌权人正使之外,下设左右副使。

纪嵘便是明镜司左副使。

明镜司平日里行事诡秘,但麾下都是精兵良将。

谢慈在京中与诸位朝臣交恶已久,想不到,竟然跟明镜司混的不错。

她现在与谢慈彻底走散。

谢慈扔下她之前,除了一句“顾好自己”之外,其余什么也没交代。

芙蕖对后路有些茫然。

纪嵘想必是看出来了,道:“纪某会护送谢姑娘一路北上,照棠留了话给我,他会在北境等着我们。”

他能直呼谢慈的表字。

定然是极其亲密的关系。

逐渐放下戒心的芙蕖点头:“多谢。”

他们在原地等了片刻,明镜司的人陆续汇合。

纪嵘和他的属下交代了相关事宜,命明镜司其余人即刻撤回京城。

芙蕖站在一棵柳树下,远远的望着。

等人都散了。

纪嵘多留了一匹马,牵到她面前,说:“前后左右皆是山道,方圆二十里之内,没有客栈歇脚,瞧天色将黑,今晚要委屈谢小姐野宿了。”

芙蕖道:“无妨。”

她向来不是娇气的人。

二人骑马又panpan行了一段路,在半山腰,寻了一处避风的所在。

纪嵘用石块和杂草,简单搭了个窝。

芙蕖便在附近拾了些柴火。

纪嵘忙完歇下来的时候,芙蕖已经熟练的点起了火堆,夜晚用来取暖,或驱赶山里的野兽。纪嵘将随身带着的干粮分给芙蕖一半。

是半块硬邦邦的饼。

芙蕖不嫌弃,有的吃就不错了。

她将饼在火旁烤热了,就着水,细嚼慢咽地吞下。

寻了个合适的时机,问:“纪大人,你知道他去哪儿了?”

纪嵘啃着饼,坐在她对面,隔着火堆,扫了她一眼,说:“抱歉,我不知道。”

第17章

纪嵘一说不知道,芙蕖便打消了继续追问的念头。

明镜司的人若有不想吐露的秘密,谁也别想撬开他们的嘴。

再晚一些,芙蕖身下垫着草,心里装着事儿,翻来覆去歇不下。

睁眼望着深不见底的夜空,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在脑子理顺了一遍。

回想,似乎从陈王世子带走她尸身的那一刻起,局面就隐隐不可控了。

陈宝愈送进谢府的那一副牛骨牌,也许是试探,也许是警告。

总之,他必定是对芙蕖的假死起了疑心。

芙蕖知道他的秘密。

他贪污军饷四十万两。

他在北境屠戮百姓一千,以充军功。

更有他们父子俩买卖官职、军职等无数罪行。

芙蕖带着这些秘密踏进谢府。

祸水东引便进了谢府。

谢慈自然成为陈王党的眼中钉。

陈王一家那是什么人?

那先帝的手足。

当年先帝爷与诸兄弟夺权的时候,陈王置身事外,保全自身,一点浑水也没溅身上。

先帝爷在位三十年,他混得如鱼得水,从不犯帝王忌讳。

先帝爷弥留之际,喜怒难以揣摩,为给自己的幼子荡平前路,雷霆手段清扫了皇室,冤杀了无数宗亲。陈王不仅他逃过了,甚至还得了格外恩典,不必远去封地,可继续守在燕京城里,享他的荣华富贵。

除了手段了得。

还是手段了得。

芙蕖想搞他,他可以不计较,毕竟谁会去在意一只蝼蚁的算计呢?

可谢慈想搞他,意义就不同了。

权力倾轧之下的较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