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口哨声和示爱声又升起了一波。
一阵夜风吹过观景台, 巴基自然而然地放下了捂在姑娘耳朵上的手，心中升起另一个疑惑：“你怎么一直叫斯塔克先生……霍华德？”
维基还仰着脑袋，笑容在脸上滞了滞。
她的表情渐渐转变成迷茫：“我不知道……感觉就像，泥伏雷一样。”
——十三年前，他们在老巴恩斯夫妇家的果园里挖出了小小的黑色“鸭嘴兽”，也只有维基认出了它。
而在此之前，她也从未见过这种生物。
——一个仿佛有着异次元口袋、根本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物的嗅嗅。
那时候他和史蒂夫还怀疑泥伏雷是外星小宠物来着，难道霍华德·斯塔克也是个外星人？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啊。
斯塔克这种科学男人本身就不怎么科学。
……
全场只有史蒂夫一个人是心不在焉的。
小金毛看了一眼巴基和维基，再看了看台下一众疯狂的粉丝团，摊了摊手，把话题和空间都交给了他们两个。
“我去那边看看。”他说。
小金毛手指的方向，正是设立在这附近的一个征兵点。
那里有根柱子，上头挂着山姆大叔（Uncle Sam，即美国的绰号和拟人化形象）的征兵海报——一个穿着星条旗纹样礼服、头戴星条旗纹样高礼帽，留着山羊胡子的鹰勾鼻老人。
他在一片聚光灯下手指前方，眼神灼灼，海报下方几个加粗大字：I WANT YOU。
——足以激起每一个有爱国梦的美国青年的热血。
维基看不见他指哪里，只冲他摆了摆手，而巴基显然沉浸在“究竟该如何开口”的纠结里，也没有注意到他到底指着哪里。
在脱离人群的看台上，深棕色短发的青年理了理自己的军装领口，下意识的又舔了舔唇。
“维基。”
即便维基看不见，他还是一点一点、认真无比的，整理好了衣服上的每一个褶皱，正了正脑袋上顶着的宽檐帽。
——如果没有嗅嗅咬出的牙印子，今晚的他简直完美。
原本背对他坐着的维基轻轻转过了轮椅。
她的面颊上还残余着刚刚开心时的红晕，但她的表情已经非常冷静了，孔雀蓝色的眼眸映着现代奇迹展览馆漫天不停息的烟火，像是夜色下的蓝宝石。
她是个瞎子。
但当她这样专注的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会感觉到，你就是她此刻全部注意力的中心。
“巴基。”
她凝视着他，叹息一般开口。
“说吧，你瞒了我什么。”
“都一整天了，你还是第一次瞒得这么紧，真奇怪。”
……
看台下，霍华德·斯塔克的笑容英俊又肆意，他的眼里倒映着未来最好的模样。
看台上，詹姆斯·巴恩斯的眼里只有他眼前的姑娘，和他们不知会走向何方的未来。
“我……”
他又舔了舔嘴唇，淡淡的水光黏在他的唇瓣上，翡翠绿的眼眸眼神渐渐定格在“坚定”。
维基感觉自己的手被另一双宽厚的男人的手抓住了——从小到大，她对两个竹马的手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瘦弱微凉如史蒂夫，有力炙热如巴基。
她任由自己的手被青年引导着伸出去，像是完全信任他可能让她碰到的任何事物——直到她的手触碰到一个略微冰凉的、坚硬的金属物。
凹凸的纹路、光滑的触感、略微熟悉的三角形……
那是美国的军徽。
看台下，有带着姑娘来看展览的小伙子给对方递了一束花，附加一个甜蜜的亲吻；
有带着孩子来的父母，任由小孩扒拉在他们的怀里或者肩膀上；
有疯狂的将胸花或者纱巾投到展示台上的女郎，对着还未下场的霍华德·斯塔克发出“咯咯”的笑……
而维基抚摸着那只三角形的鹰徽，唇角的弧度渐渐凝滞下来。
翡翠绿眼眸的青年因为这种沉默而略微不安。
“……维基。”
巴基把嗓音压得又低又软，哄人的时候用这个嗓音，几乎就没有不成功的时候。
——他几乎是下意识这样做的。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将原本微微下蹲的姿势改成了单膝微微跪地的姿势，让姑娘微凉的手刚刚好和他的脑袋齐平。
“维基。”
这一次，他的语调非常正经。
被点名的姑娘偏了偏脑袋。
“……你们都要走了？”
这句话，维基用的是肯定句的语气。
她的手从他的宽帽檐，移到了他的肩膀，她触碰过他的每一个雕刻徽章的纽扣，抚摸过他的肩章，最后搭在了他的脸颊上。
指尖下是他今天好好休整过、几乎摸不大出来的胡茬。
还有她熟悉的面部轮廓。
……
“Sergeant James·Buan·Barnes（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军士）。 ”
维基垂着眼眸，眼睫投下深深的阴影，将她的眼神遮在了暗处。
“我一直在等——从战报传来布鲁克林的那一天开始就在等——等这一天。”
身后是“未来之城”仿佛无穷无尽的烟火，列国的国旗在高空猎猎作响，这是歌舞升平，这是欣欣向荣……
但谁都应该知道——知道这一切都是被前线挡在战争之外的。
“史蒂夫也去征兵了吧。”
巴基愣了一下：“是的，但他并不……”
“他不会放弃的。”维基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等于也参军了。”
单膝跪地的青年哭笑不得：“……你说的对。”
随即又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巴基下意识的、覆住了她贴在他面颊上的手：
“……这也是为了未来。”
美利坚的未来，家庭的未来，以及，他们三人的未来。
……
在他们的梦中，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平等？
是不是平和？
是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可以接受教育？
是不是每一个老人都不用挨饿？
是不是姑娘一个人走在夜路上不用担惊受怕？
是不是枪·支被打个结扭曲成幸运甜甜圈？
和平鸽在广场上欢快的拉屎？
如果他们现在所做的，对这样的未来有那么……哪怕那么一丁点的助力，都是他们的荣耀了。
愿光照美利坚。
愿后方稳定无碍。
愿他的姑娘平安喜乐。
就像史蒂夫在举着垃圾桶盖挨揍的时候说：I do this all day。
他也愿意在这种时候，换上戎装，戴上宽檐帽，走上战场，为身后的家人、和维基、和史蒂夫，留下一份保障。
……
“For future（为了未来）？”
姑娘的嘴抿得很紧，下巴无意识的皱起，像一颗丑丑的小核桃。
巴基就拿手指去揉搓她下巴上的皱巴巴，企图把它揉平：“Yeah，for future（是的，为了未来）。”
“但这未来里很久都没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