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人刻意改了装扮,脸上也加了副黑框眼镜,可在放大镜头下,还是可以轻易看出,那个人是潘维。
苏然然轻轻叩着桌子,目光探究,“他来探视过你,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方凯把目光从照片上挪开,紧闭着嘴不发一言。
“周永华第一次犯案的时候,很多细节在系统里根本查不到,你是怎么知道的,还能模仿的一模一样。后来,我们用了那么多警力都扑了空,你为什么能赶在我们之前找到他,还能让他信任你,和你串谋。还有,他抽走的受害人血液,我们只找到一部分,还有一些去了哪?是谁帮他转移了?”
回应她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夹杂着手铐偶尔摩擦出的“框框”声。
“是不是因为,周永华是求助者,而你在组织内部也参与了审判……”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却让方凯那张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他把戴着手铐的双臂搁到桌上,然后,把头埋进两臂之间。
苏然然是在离开苏家时突然想到这点的,苏林庭在口不择言地控诉时,确实说出了“吸毒女”这个词,而那个案子里,受害者刚好被抽干了血液。
如果说那个组织的成员来源复杂,那么方凯有没有可能也是其中一员。
林涛已经被判决执行,还有许多案子的凶手要么在逃要么已死,现在唯一能找到突破的,也许只剩一个良心还未泯灭的方凯。
终于,方凯把头从手臂间抬起,微眯起眼,“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出庭作证,指证一切。”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看不出,你的心比我狠。”然后继续靠向椅背,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心思莫测。
苏然然歪头看他,“你刚才看到小宜,有什么感觉?”
“你后悔了吗?就算你能出去,你敢坦坦荡荡面对小宜吗?”
方凯搁在桌子上的手开始慢慢收紧,手臂上青筋凸出,一条条如同狰狞的怪兽盘踞。
“其实当时,根本就不是没有选择,可你还是选了最玉石俱焚的一种做法。你以为你这是牺牲,是为她好,可她一辈子都会记得,有个人为了她杀了她妈妈,为了她身陷牢狱……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带她来见你,知道她做过多少次心理治疗才能像今天这样对你笑吗?”
“这不能怪我,是她妈妈……”方凯的声音不住得发颤。
“是她妈妈丧心病狂,可你最先想到的却是以暴制暴,最后,你毁了她妈妈,也毁了你自己……”
方凯猛地抬头,困兽般盯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让小宜知道,她的方叔叔不是一个被魔鬼控制的人,他真正为他所做的一切后悔,想要弥补……”她慢慢朝他凑近,声音低而有力,“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当苏然然走出监狱,陆亚明已经先把小宜送回家,留下条讯息让她有进展立即送回局里,他会赶回来处理。
头顶的日光被云层割成一缕缕散在脚下,湿热的风打在脸上,她反复回想着刚才和方凯最后的对谈。
一个u盘!
方凯告诉她,他在某地还有一处住所,那里留着一个u盘,里面装了他在组织里时曾经记录下的一切,那些资料应该对她有用。
有了那个u盘,再加上方凯的指证,她所努力的一切终于能水落石出。
她拿出手机,却在拨号的那一刻迟疑了,眼前突然浮现出苏林庭那双带了疲态的眼,他说:“你为什么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捏紧了电话,瞬间心痛如绞……
对不起,爸爸……可我真的不行……
用手背狠狠抹了抹眼睛,正准备拨通电话,却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提示,瞥了眼名字,竟然是来自潘维的。
那是一个图片文件,她心里倏地闪过丝不安,急忙点开:照片里环境昏暗,依稀可以看出是在那个冰库门口,秦悦就站在树影下,微躬了身子朝里面张望着。而在他背后,正站着一个黑影,手里闪着明晃晃的刀锋……
苏然然看得心头一缩,几乎就要惊呼出声,然后手机很快响了起来,潘维的声音显得疏离而冷漠,“得到你想要的了?”
她握紧电话朝四周张望,“你在哪里?”
“我在看着你……”电话那头传来极短的笑声,“不想秦悦死,关于你刚才知道的事,谁也不许说。然后……自己到那里去,我会把他还给你。”
电话倏地挂断,天幕渐渐暗了下来,苏然然呆呆站在天地的暗影中间,然后才发觉浑身都是冷汗,连忙给秦悦拨电话,果然无法接通。
现在还不是方寸大乱的时候,连忙拦了辆出租车往记忆里的地址赶,心脏跳得厉害,他不能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终于赶到冰库外,发现门竟然是大开着,寒气萦绕间,根本看不见人影……
苏然然警惕地抄起身边一根粗木棍,边往里走边喊着:“秦悦?你在里面吗?”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有了声响,一个黑影窜了出来,苏然然倏地转身,连忙举起木棍,准备不顾一切往那边打下去。
谁知那个黑影却先发声了,“苏然然?”
那是秦慕的声音,难道他竟然会和他们一起对自己的弟弟下手!
苏然然还没来得及愤怒,又听秦慕继续问:“你怎么在这里?秦悦怎么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也许他也收到了同一张图片,他们来的目的是一样的……
可是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照片里的秦悦呢?
她猛地瞪大眼,隐隐明白了这个局的意义,连忙扯住他的胳膊,“快走!秦悦不在这里!”
秦慕皱起眉,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背后的大门突然“哗”的一声被关上,然后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两人牢牢困在其中……
☆、79|
黑暗里,喘息声、铁门和锁链的敲击声、皮鞋“咚咚”踩在地上……有人拖起她往前走,头很疼,身上却酸软得使不上力气……
眼皮很沉,她努力把眼皮掀开,黑暗里终于透进一丝光,光晕渐渐扩大,有个轮廓越来越清晰……
“这是哪里!”
苏然然倏地坐起,挣扎间,手腕被绳索磨得发疼。
潘维回头看了她一眼,走过来替她把绳子松了点,“你现在最好不要乱动,我不想弄伤你。”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目光越过他的肩落在房间里:大约20、30平米,墙皮斑驳剥落,桌椅的边角已经腐烂,这好像是一间废弃很久的办公室。
“我们还是在原来的冷库里。”
潘维挪开些身体,让苏然然的目光透过他身后大大的玻璃窗,清楚地看见另一边冻在冷库里的器官和人体组织。
“这不可能!”苏然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刚才她到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些,而且他们曾经检查过这间冷库,根本就没有发现办公室。
“因为这间冷库,本来就是有两层。”
另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秦慕脸色惨白,衬衣领口被扯得散开,头耷在墙角,苦笑着向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