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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112)

他说:“齐兄弟,吻我。”

众人集体幻听。他们是不是听错了?这人模狗样的俊朗公子说的是啥?

容渺僵成了一座雕像。

头脑中如一道雷电劈过,震得她无法思考。

这厮说啥?

一定是她喝太多酒,没听清楚。

红火的灯下,他肃容敛眉,一本正经,薄唇轻启,又重复了一遍。

“亲我。”

轰地一声,容渺觉得自己的头要炸开,心脏要跳出胸口了。此时不知是该气愤才好,还是该扭头就跑才好。

怎可以有人用这样正经的表情说出如此不正经的话来?

大庭广众之下,他堂堂帝王,叫一个身穿男装的“大男人”亲他?

他还要脸不要?

周围反应过来的人众开始起哄。

花娘们脸红心跳地掩嘴捧脸,屏住呼吸等着好戏上演。

这样精彩的戏码就是在这等放浪形骸之地也不多见!

两个如此好看的男人,用一场精彩绝伦的比试,来赢得与对方一个当众亲热的机会!

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一瞬。

容渺反应过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逃!

别说她跟杨进才刚刚开始试着相处,就凭她这一身装扮,这等事做来也不妥当!她在军中被人捕风捉影,说她跟唐兴文不清不楚的那些话她可都还记得,要多不堪就有多不堪。

可她脚步刚抬起,就被杨进猛地扯入臂弯当中。

一只大手箍住她的腰,在众人激动的嚷叫声中,嘴唇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接着,那只手越发用力,将她紧紧缚住。全身力气被抽空,大脑已思考无能,理智全消,行动再不受控。他越吻越深,已不满足于唇齿相贴,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不容她有半分退让。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兵器声响,大门被撞开,陡然钻入厅中的冷风带着彻骨的寒意。却没人有心情去朝门口看上一眼。

人人目光均聚焦在厅中心两个吻得难舍难分的男子身上。

“皇……”

门外闯入的禁军首领吴仁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待辨认清楚其中那玄衣玉带抱住一男子亲吻的人是谁后,他冷汗涔涔而下,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队禁卫连忙转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垂首无声地等待着上首那人胡闹完毕。

连声的赞叹,讶异,怪笑,唏嘘,猎奇,不认同……周围分明很吵,可容渺这一刻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她连呼吸都不能。整个世界被不断缩小,缩小,缩小到只容得下他们两人,视线失了焦距,睁开眼睫只望得见他长而弯的睫毛。

他的嘴唇很软,很热,纠缠着她,深情的,疯狂的。

他将她抛在后宫不顾,怀中宠溺着旁人之时,分明那般理智无情,残酷冷血。利用和权衡才是他的处世之道。此刻这举动算什么?是玩弄,戏耍,还是当真用情至深?不惜用一场闹剧来向她告白真情?

她已辨识不清。在他面前,理智早已溃不成军。她犹如濒死的、离开水的鱼,他就是她面前唯一的甘露,双臂攀上他的肩,搂住他的颈,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出去,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杨进抱住她,将她紧紧地揉进怀中。

她终于懂得回应了么?她终于感受到他的疯狂了么?

是的,他早疯了。分明发过誓,这辈子重活一回,定要忘情忘爱,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人,只为圆成自己的梦。偏生她闯入了他的生命,打破他的计划,也成就他的梦想。试过推开她,冷落她,漠视她,甚至苛待她,陷害她,最终最终,他还是陷入进来,低声下气地苦苦相留。这样一个女人,究竟哪里好?他说不清楚。可那颗想跟她在一起的心,从未冷却半分……

周围笑闹声一片,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口哨声不绝于耳。杨进扬声大笑,抱起怀中抬不起头的容渺,在喧嚣声中离去。

当夜不少花娘捶胸顿足,感慨如今出色的男子都不爱女人了。

禁卫军的出现,令杨进的身份暴露在人前,有心人稍一思索就能猜出他就是新继位的北帝。

朝中大为震惊。

难怪北帝上位后,一直没有主动纳过嫔妃,难怪后宫那几个娘娘无人受幸。难怪皇嗣艰难,至今未有好消息传来。

原来不是北帝不行,是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一个好男风的帝王,虽不是极大的缺陷,但皇嗣不继,总是难免危及那张龙座。

乔小姐在琼罗苑哭得肝肠寸断,“姐姐,我怎么办啊!爹爹正准备送我入宫,可皇上他……他……那样,我不想进宫了!怎么办啊!我不想独守空闺,当个摆设啊!姐姐你是如何有的身孕啊?难不成皇上……难不成姐姐……”

焱贵妃面上疤痕用一张薄纱掩住,眉眼中射出浓浓的恨意:“住口!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胡乱说些什么?本宫能怎么办?父亲让你进宫,你还有旁的选择?别忘了,我们是庶女!没有皇上抬举,你我算什么?从前父亲连一个眼角都不会赏给我们!进宫守活寡又如何?那毕竟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你除了进宫,还能嫁谁?你在宫里陪本宫数月,你当别人还会相信你跟皇上没什么?”

“可……可是如今,世人皆知,皇上喜欢的是男人……”乔小姐心里仍存有几丝幻想,希望能摆脱进宫为妃的命运。

焱贵妃冷冷地笑:“从前本宫生怕别的女人得宠,以为他只对本宫一人冷酷无情……如今想来,何其可笑,本宫一直怪错了人啊!你可知道那晚跟皇上胡闹的男人是什么人?你去求兄长,把这人找出来!本宫要看看,本宫究竟是输给了谁!”

清华台西暖阁中,晋为文华夫人的罗小媛扑倒在榻上,已哭湿了数条手帕。贴身宫人试着相劝,“……外面再怎么传,也未必是真的,皇上对夫人您是真的宠,就算有些心术不正的人贴着皇上,皇上心里总还是有夫人的……”

文华夫人落泪如雨,闷声摇头道:“你不懂的!皇上他一路走来,有多不易,我都瞧在眼里。原来他一直心里藏着这样大的秘密,对着我们,尽量地温和善待,可他心里该有多苦,谁又知道他的难处?只恨我知道得太迟了,让皇上一个人守着这秘密那么久……我没能好好侍奉皇上,没能好好开解皇上……我真是太笨了!竟到今天,从旁人口中才得知……”

中宫一如既往的沉默。作为后宫之主,北帝的正宫皇后,谁也不知她听到这风声时,是何等心情。

此刻锦兰殿里杨进小心翼翼地靠近榻上认真做绣活的女子,左手试探着伸过去,指尖才触及半片袖子,就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杨进讪讪地笑道:“怎么,还生朕的气?”

容渺眼皮都不抬一下,盯着手里的绣线仔细研究着。

“给朕绣的?是什么?贴身的衣裳还是荷包配饰?”

腆着脸凑近,高大的身影遮住一片光,浓浓的阴影罩在她头顶,引得容渺蹙紧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