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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12)

自己今天这般大胆的设计他,以他的聪敏,只怕早就想明白了。

她思索着,这时若是大叫起来,他会不会情急之下,早早送自己上路?毕竟他是前生将她送上死路的人!

她瞬间头皮发麻,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大汗淋漓的那些梦境,那痛苦的死亡瞬间,那无尽的孤寂和绝望……

他缓缓靠近她,眼中的怒火渐渐弱下去,被一种令她感到陌生又害怕的渴望取代。

他松开攥着她手臂的手,一把拥住了她!

“表妹……我该做些什么,你才会信我?”他的声音哀痛低沉,酸楚干涩。似用满腔的真情和温柔,在向她剖白心迹。

“我将心掏给你看,好不好?只要你点头,我何惧一死?寒窗苦读十余载,今年就要赴考,只待一击即中,金榜题名,才敢跟你倾诉衷肠。若非今日变故,只怕……只怕我仍旧藏在表哥表妹间的亲昵和虚礼背后,掩住自己的小小心思……”

容渺被他箍在怀中,听他绵软情话,那么真诚,那么悲伤。混杂在利用和阴谋之间的感情,有几分是真?

他前生不曾如此失态过,一直端着君子持重的架子,偶而用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或是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撩拨她的心弦,她羞涩又欣喜地想辨认他的心意时,他便又默默地淡笑着抽离了。若即若离,他一直拿捏得恰到好处。如今,为了哄她回心转意,他竟连这种为情而狂的戏都做了,不惜违背多年来用心维持的君子形象。

“表哥……”冷笑一声,她已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梅时雨尚未平步青云,镇北侯府还没失势倾覆,他那么爱名利,那么爱他自己,又怎敢在此时伤她?

抬起脸,凤眼水汽氤氲,“表哥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容渺,不是曲玲珑!”

她说的话,针一样刺着他的心。梅时雨被她言语讥讽得大窘,不得已松开了她,“表妹,我……”

“君子声名贵重如命,难道女子的闺誉便不是么?”再说一句,梅时雨只得又退了一步。

“表妹,我自知失礼,可……”他躬身下去,行了大礼。

“表哥不必说了。你我自幼一起长大,虽是姨表兄妹,却跟亲兄妹没什么区别。表哥心里有喜欢的女子,她又是我的好友,我自然……”她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紧锁的眉头一直不曾展开,“我自然替你们高兴……”

“不!表妹!那件事非我本意!是有人……有人……”他心中警铃大作,以为她会哭闹,会控诉他负心,谁知她竟是要忍痛将他推给别人,成全那曲玲珑!此时他无比痛恨给他下药之人,只恨不能亲手将其揪出,扔到容渺面前,让她知道他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可是这话能说出口么?万一容渺知道真相,闹将开来,刘氏跟镇北侯索性撕开脸面,直接绝了他的后路……

生生将话吞回肚子里,他眉宇间透出一股恼意,伸出手臂,就想重新将她困在怀里,必要时,虽有违君子之道,也只能用些强硬手段!

她猛地低下身子,从他手臂旁的空隙钻出来,逃窜得老远。

“表哥,男女有别,亲兄妹亦不该如此亲昵,何况你我?”适才还说他们胜过亲生兄妹,转眼就又将他推得老远。容渺遥遥施礼,“刚才你所做所为,若要爹娘知道,只怕……”

见他瞳孔一缩,额上青筋跳了两跳,容渺知道威胁的话起作用了,便也无需再说,“表哥虽辩驳说是误会,可表哥与玲珑……那般,却是事实。表哥若真有当担,是磊落君子,想来明天,就该上门请罪,然后求三姨母带媒人去曲家求娶……玲珑她面皮薄,此刻说不定怎么哭呢,表哥有功夫与我们解释,不如想想怎么跟曲大人赔罪吧!”

他不是说自己是君子吗?怎可抱了人家姑娘却不负责?容渺想到他的为难境况,不由冷笑。

一言惊醒梦中人!

梅时雨身子不自觉地晃了两晃,他对曲玲珑拒绝得那般不留情面,万一她倒打一耙,回家哭诉,那他该怎么办?镇北侯府不能得罪,难道光禄寺丞就得罪得起吗?

设计此事之人,好毒的心思!

回过神来,容渺大声呼唤丹桂的名字,已逃出老远。不知不觉间,那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的黄毛丫头长大了……

容渺回到上院,听到容华掩不住的哭声从紧闭的门内传来。

第10章 刘氏动怒

适才庞家来的那两个婆子被刘氏晒在外面,起初还不敢吭声,便是听见容华软软地恳求刘氏,“娘亲,要不让赵嬷嬷她们进来,问问看是不是婆母或夫君有话吩咐?”

容华心里还是希望能守着庞公子过和美日子的。容渺撺掇她和离,虽然她没反驳,但也根本没听进去。

她以为只要她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婆家对她的态度立即就会大变,为了哄回她,说不定夫君还会做做样子把魏四娘送去别庄养着,只要魏四娘离了庞家后院,她自然有办法笼络住夫君的心。可她想不到自己话音未落,外头那两个婆子竟得意起来,故意大声地唤住一个侍婢,道:

“这位姑娘,容太太在休息我们不敢打扰,不知我们奶奶人在何处?我们正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要禀告奶奶呢!”

容华一听,再坐不住,恳求道:“娘亲,你躺在稍间里头,我在外头厅里问问她们……”

刘氏就喝止道:“你别……你回来!站住!”

容华根本不听,亲自走过去拉开门,持了半礼,“赵嬷嬷,您怎么过来了?”

赵嬷嬷冷着脸一福身,“家中有喜事,不敢瞒着奶奶!魏姨娘前儿诊出了喜脉,跟前需要人照顾,身契不在姨娘手上六爷不放心,特命我等过来问问,奶奶把魏姨娘屋里人的身契收哪儿了?”

容华脸上的笑容就那么生生僵住,一时未散去,嘴角上的苦涩蹭地窜出。笑意盈盈,不敢置信,大失所望,悲从中来,容渺从不知一个人的脸上,可以瞬息间变换那么多表情。

“你说什么……她……”魏四娘才进门几天?就能诊出喜脉,庞少游是跟她偷偷往来了多久,才决心把她弄回后院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肚子大了藏不住了,才决心给魏四娘一个名分!

她这个正头娘子怀着嫡孩儿,他一句话都不曾送进来,更别提亲自嘘寒问暖了,而魏四娘有了身孕,他就巴巴地派人过来跟她讨要魏四娘屋里侍婢婆子们的身契,只为给魏四娘立威,攥住那些人心?

那她的嫡子算什么?她这嫡妻又算什么?

庞家看准了她离不开庞少游,刻意冷着她,等她自己舍了脸面哭着喊着求着主动回去?

容渺说得对,她是侯府千金,因何庞家敢欺她至此?全因她先自辱在先,而后人辱之……

是她一次次的妥协跟主动求和,让庞家觉得得罪她的成本太低,甚至可忽略不计。因此他们肆无忌惮,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