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里不断传来碎瓷声响。庞家有的是银钱,也不在乎庞太太摔了多少茶具跟古董,庞少游脸色阴沉,在屋中来回踱步。
魏四娘叹息一声,柔柔地攀上他的肩膀,“爷,再去劝劝姐姐吧?这样惹太太生气,以后姐姐跟太太还怎么相处?找人疏通疏通,先把两位嬷嬷放出来,就说是姐姐命人请出来的,爷替姐姐跟太太赔个不是?”
“你不懂!”庞少游想到昨天在镇北侯府受的闲气,“咣”地一声踢碎了一把椅子。
魏四娘劝了许久,才哄得他好转些,寻友人外出游船去了。
庞少游不愿出面接回容华,容华回不到庞家来,那魏四娘就只得主动去找她了。
想到昨天干娘说的那番话,不是她死,就是你亡。你以为她回来庞家,会放你一条生路吗?等她生了嫡子,母凭子贵,你只怕只有去庄子里孤独终老的份儿!
魏四娘舒了口气,挑眉道:“去跟太太说一声,六爷出去访友,叫我去露个相儿……咱们去镇北侯府,事先别露了口风!”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一下,本文的第一个白莲花魏四娘要上场了!
第11章 魏四娘
魏四娘进庞家后,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因出身不好,生怕给庞太太和容华留下轻浮的坏印象,她低眉顺目,恪尽妇道,不但使得庞少游更加疼惜,也令庞太太心里舒服不少,——六儿媳容华门第太高,外出参宴,倒给她这个当婆母的引荐不少名门贵妇,让庞太太深感挫败,即使在家里耀武扬威打压容华,也无法抵消在外人面前比儿媳低了半头的那种羞耻感。不管庞家多富有,多自命不凡,到底是新贵,在那些兴旺了数百年的世家大族面前,被说上一句“底蕴不足”,便永远抬不起头。
容华昨夜伤心痛哭了半宿,早上起来浑身无力,请孟大夫又来瞧了一回,开方子抓药调理。刘氏在屋里来回踱步,心乱如麻,大女儿远嫁,二女儿夫妇不睦,小女儿婚事又起波折,她怎能不愁?
芭蕉怯怯地走进来:“太太,梅公子又来了……”
刘氏闻言,抬抬手想说不见,见芭蕉一脸希冀,显是连她都有心想替梅时雨求情……
宁儿那孩子,最是温和妥帖,没人不喜欢他……女儿是手心,甥儿是手背,她是一般的疼。
叹息一声,刘氏点点头,“让他进来吧!”
芭蕉舒了口气,脚步轻快起来,嗓音中带着愉悦,“梅公子,快请进!太太等您呢!”说着,还朝梅时雨眨眨眼。
梅时雨温和一笑,从容入内。走进稍间,方肃容敛眉,跪于地上,“姨母!”
容渺并不知道梅时雨跟刘氏说了什么,她此刻正立在自己的小院后面,手里拿着一只木棒不停地挥舞,不时询问旁边的人,“这样对吗?”
那人苦着一张脸,“小姐,小人真得走了,让太太知道小人私自来小姐的院子,还不扒了小人的皮?”
这人十六七岁年纪,正是外院帮镇北侯跑腿的小厮淮山。
“是我让你来的,你怕什么?”容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又挥了两下木棒,“问你呢,这样对不对?怎么总觉得用不上力?一劈东西,反震得手生疼?”
淮山只得苦笑:“小姐根基不足,又不比男子有力气,刷枪弄棒自然差些……”
见容渺怒视他,连忙嘿嘿一笑,改口道,“不过也算有模有样,手法没错,膂力上面吃亏,木棒对小姐来说毕竟吃力,若是能弄把轻巧的剑,想来斩碎些花枝、劈两匹缎布,是没问题的。”
容渺黑了脸。人人都以为她在胡闹?她要习武,并不是要修花枝裁布料的,她要自保!总不能这辈子再被人一剑劈来,挡都挡不掉吧?
父亲态度坚决,不许她习武,只得拉来淮山来当她老师。淮山害怕被镇北侯发现,先是抵死不从,容渺却不知从哪得知他背着镇北侯跟人赌钱,欠了十两银子,并以此威胁他,迫他就范。
这时丹桂快步走入后院,朝容渺打了个眼色。
容渺收起木棒,朝淮山挥挥手,淮山如逢大赦,一溜烟逃了。
“小姐,魏姨娘来了!”
容渺眉头一挑,“她这就等不及了?才三天啊……”撇撇嘴,心想她许是高看那魏四娘了。
上一世,容华没有回娘家,魏四娘也不曾上门,今生因容渺插手,许多事都变了。容渺冷笑一声,吩咐,“叫人去给姐姐那边的人打个招呼,外头吵闹,别让姐姐跟着费神,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许漏出去!”
丹桂垂头应下,心中却一直打鼓。小姐近来实在太奇怪了,不但不缠着梅公子,还管起家里的事来,更找了几个人,专门盯着曲家跟庞家,天天让她去外院收消息回来。小姐到底想干什么啊?
刘氏听说家门外头跪着个女子,怎么都赶不走,一开始并没在意,反是梅时雨听了,心里觉得奇怪,从垂花门出来,抬头见容渺的身影匆匆而过。他信步跟了过去。
府门打开,容渺立在阶上,垂眸打量魏四娘许久。
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外头传言不虚,魏四娘果然极其貌美。最难得是一身仙气,娇娇柔柔,身材小巧,弱不胜衣,似乎随时有可能凌风而去。
容华的明艳大气,跟她一比,便是顽石之于美玉,粗布之于绡纱,庞公子倒是颇有艳福!
魏四娘泪水涟涟,一言不发,跪立在地上,摇摇欲坠。任凭镇北侯府的护院怎么询问、驱赶,只是不肯言语,亦不肯离开。不一会儿,周围行人就被他们吸引,驻足观看。容渺出来时,门口已围了不少人。
轻嗤一声,容渺提声道:“你们都让开,人家姑娘喜欢在这处休息,由得她!”
喝退护院,容渺也不理会那魏四娘,转身就命关门。魏四娘这才抬眼,用帕子擦擦泪水,任身后跟着的侍女将自己扶起,娇滴滴地道:“这位小姐,请慢!”
容渺回过头来,“姑娘是叫我?”
“正是,奴家并非陌生人,奴家姓魏,是府上二姑奶奶的夫家、庞六爷的屋里人。”
她话音一落,瞧热闹的人们立时便小声议论起来。小妾跑来大妇娘家门口跪着,这是什么戏码?
“难怪了,怪道这么眼熟!原来是名动江南的魏四娘!”城南住的多是达官显贵,来往行人中不乏一些无所适事的富家公子,或大户人家帮主子跑腿办事的从人,倒有不少是知道魏四娘名头,或是见过魏四娘其人的。
“哦!”容渺恍然大悟,尾音拉得老长,“你就是我姐夫后院那个有孕的小妾?你在这里跪着做什么?我姐姐回娘家住几天,没听说她命人找过你。你这么往我家门口一跪,万一肚子有个什么闪失,岂不给我姐姐添乱?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容家人欺负你了呢!”
魏四娘脸色为之一变。容渺小小年纪,眼光竟如此毒辣?她本就为此而来,如今被容渺直接将她的目的揭开,下面的戏还怎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