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恩爱点滴在她依旧美好的泪眸中流转,那些笑语温言,那些缠绵缱绻,那些化骨温柔,原来都是假的么?
是他被美色蒙了眼,戏子无情,伎子无义,他竟如入了魔障,全然信了她!
容渺冷声笑道:“想来这等大事,孟大夫一人说与你听,你不肯信的。毕竟姨娘是姐夫心尖上的人,一见她行礼,上来劈头盖脸便将我这小姨一番痛骂。为令姐夫宽心,莫怪错了姨娘,小妹不才,特遣人去将街面上大药铺的坐诊郎中全请了来!姐夫稍待,只怕这会儿就陆续到了!”
庞少游昨日就见识了容渺的不留情面,此刻更被她惊得目瞪口呆,闹将开来,他庞少游自然丢人现眼,可她姐姐是他的发妻,容家就能置舆论流言之外么?
“你……不必……”孟大夫的医术人品,他是信得过的。魏四娘的前后言行再一一对照,稍一推敲,就能明白真伪,还有什么好说?
“哟,来了!”当先一人,缩头缩脑,被高大的护卫押着前来,正是专给花柳街教坊道看诊的牛郎中。
庞少游面上露出乞求神色,踢开不住哭求他相信自己的魏四娘,朝容渺连连作揖拱手,“姨妹,还请给鄙人留些颜面……”
容渺冷笑出声:“我姐姐的颜面呢?你可曾顾及过?昨日是奴仆来闹,今天又是这不入流的东西上门,你态度如何?可有半分顾及我容家荣辱?姐夫咄咄逼人,责骂容家教养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你!”朝那畏缩的牛郎中一指,喝道“”将此事原原本本,说给庞公子知道,有一句谎言,你身上那件官司,就别想善了!”
“我说!我说!庞爷,小人有罪哇,全是魏四姐儿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完虐……当当当当,男主即将上线。
第14章 质问
真相不堪到,令庞少游恨不得就此一剑了结自己的性命。
周围的指指点点,令他身上烫如火烧,脸已不是恼羞成怒的红,而是惨淡可怖的雪白。
他本就孱弱,此时步步退后,一跌跤,坐倒在地上。片尘不染的白色长衫上沾了灰,他却根本顾不到了。
牛郎中一字一句,把他的面子里子全部撕裂得纷飞成渣。
“……虽收了公子银钱,奈何不过班主威逼,公子不来,就接了两回旁的贵客,自打提及赎身,便没再用避子汤药,原想调理一年半载,来日若有幸得孕,也是美谈。奈何魏四姐儿年轻硬朗,恢复得极快,人还没出那花街小院儿,就有了那讨债的崽儿,一时拿不定是不是公子……唉!只好忍痛打了,一副药没流掉,再连续用药怕是要送命,更兼来日有孕艰难,她干娘就劝,不若就先进门,拿了名分,把这孩儿推出去用来争宠,大娘子容得人也还罢了,推在哪个通房、姬妾身上,若不能容人,刚好用来拿捏。错在别人身上,未来就算无孕,公子也怜惜无辜……”
庞少游无脸见人,怒火中烧,也顾不上爬起,扑过去揪住魏四娘头发,提手连打了几个耳光,“贱人!你骗得我好苦!”
“这如何使得?”孟大夫秉着医者之心,上前劝阻,“娘子身子已大损,死胎在腹,又伤了皮肉,打不得了!”
牛郎中被容渺一瞥,硬着头皮继续道,“前日入府给诊脉的郎中,是小人同门师弟,混的比小人好,在大户人家行走,她干娘托小人给封了个五百两通票,才求他答允帮忙隐瞒。”
“五百两!好哇!好哇!”庞少游气得乱颤,瞪着面如死灰的魏四娘,“你拿爷的钱,流水般的打赏别人!你拿爷的钱,穿金戴银,拿来封别人的口,回头来帮着你瞒骗爷!你……贱妇!是我瞎了眼,不顾我的嫡子嫡妻,把你肚子里不知哪来的野种当成宝贝供着!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举目四顾,脸上全是泪痕,疯疯癫癫地四处寻找顺手的武器,只盼杀了那妖女泄愤。
“姐夫,省省吧!”容渺一声冷笑,将他拉回现实,“真相大白,小妹能帮姐夫做的都做了,姐夫现在知道谁忠谁奸,怎么处置,回姐夫家去再论吧!容府门前,还请姐夫注意身份,莫再高声喧哗,左右邻里皆是贵胄,没的惹人闲话。”
脸已丢尽,这时还在乎多一两户人知晓么?明天一早,庞少游就会成为四海九州最大的笑话,最无脑的蠢蛋!
四周之人再无顾忌,此起彼伏的漫笑声,不绝于耳。
庞少游只觉天地忽地一黑,一双手牢牢扶住他,是常去他家看诊的佟大夫。
他听了魏四娘身边的侍女禀报,说是魏四娘被容家人欺负得跪在街面上,飞马前来,连小厮都没带一个,此时没人理会他,竟靠一大夫将他扶起。
细细一想,庞四娘有心栽赃容华,还想设计让他亲眼瞧见,若他认定容华毁了四娘腹中子,冤了容华,夫妻二人,今生还有半点恩情在么?
万一容华焦急伤心,伤了腹中胎儿……他嫡子难保……
不敢再想下去。他沉痛地闭上眼睛,低声哀求:“请佟大夫替我雇个轿子,送……送我回去……”
头昏眼花,浑身脱力,马是骑不得了。
“让开让开,让开!”一阵高声吆喝,划破了镇北侯府门前的喧嚣,人声一静,只听整齐的脚步声传来,间或夹杂着铁链摩擦地面的声响。
“六爷……六爷救命哇!”嘶哑的哭泣声,声声刺着庞少游的耳朵,魏四娘的哭求声早低不可闻,这声叫嚷,来自那铁链之下的囚徒,赵婆子之口。
“敢问府上二姑奶奶可在?”一行官差模样的人押着两个婆子,在人群中间,侯府门前站定。
“我姐姐有恙在身,不便见客,大人有话,直管吩咐小女子。”容渺低身持礼,姿势优美。此时围观人众早将挑剔的目光化作欣赏,觉得她刚直聪敏,端雅高贵。
“此二人小姐可识得?”
“识得的。”容渺朝庞少游一指,“是我姐夫庞六爷府上的管事娘子。”
“此二人今晨招供,辱骂朝廷命官,诋毁主母名誉,谋害人命,强逼良家子为奴,私放印子钱,有亲手画押为证,特来通告苦主,游街三日后,便行杖刑,至于其他涉案人等,将一一捉拿归案,仔细审理。请转告二姑奶奶知悉。”
也就是说,庞家人等,包括庞太太在内,都要走一遍衙门了?容渺不动声色,心里却十分讶异,谁插手了此事,竟波及如此之广,判下罪行如此之大?
“什么?怎么亲家太太身边,竟有如此罪大恶极之人?”容渺讶然提声,一字不漏地钻入庞少游耳中。
庞少游抬指想说什么,一口气没提上来,身子一晃,向后倒去。魏四娘趁机高嚷:“不可能!庞太太身边的人,怎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一定是容家屈打成招!对!是容家,是容家这心狠手辣的小贱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毁我?为何毁我?爷,奴是冤枉的,奴腹中是你的骨肉!你别信他们,别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