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就心中有气,听唐兴文说她当众解衣,诱捕王四,早对她心中不喜。虽然他们军中粗人不拘小节,但那都是爷儿们!一个女人家,遇到这种事,不抹脖子保贞洁名声,还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来,难道如今世道变了,皇都来的侯门之女就这个教养?镇北侯是怎么养闺女的?
不仅容渺,周轩连镇北侯都一并气上了。
那边周潼跟唐兴文小声耳语,“唐副将,你别急,我伯父那人脾气不好,但不会为难小姑娘的。”
话音未落,就听里面传来周轩的咆哮声,“你一介妇孺,竟敢擅言朝中事?我要修书一封,好生问问,皇都女子都是这般的么?”
唐兴文眼角微抽,木然立在原地,淮山皱眉道,“周公子,周校尉他不会打我们小姐吧?”虽然小姐的确有些离经叛道,但那是形势所迫,水师一直抓不到的王四被小姐抓了,周校尉不是面子挂不住,不想承认他手下的爷儿们输给了一个小姑娘吧?
不一会儿,周轩风一般冲出来,没好气地一挥手,“潼儿,送你姨妹回余姚去!”
周潼笑道:“是。”走入里面,见容渺无奈地朝他摊手,她为求救而来,没成想挨了一顿好骂,周轩就差跳起来扇她耳光指责她大逆不道了。
周潼柔声安慰她:“姨妹,你别恼,我伯父是个粗人,不怎么会说话,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正巧我明日轮休,等上了岸,你稍事休息,明儿我送你回余姚。你姐姐那边我已派人先递了消息过去,怕是正盼着你呢!”
容渺低叹一声,“姐夫,我不去余姚!”
消息往来,余姚府宅如何比得上水师团练所迅捷?她想知道家中情况,躲在余姚府里,只有望天乱担忧的份儿。这事又不好跟大姐明说,算算日子,大姐的第三个孩子只怕已在腹中了。若这些事让姐姐知道,岂不令姐姐跟着忧心?
“我想留在句章东境,等皇都的消息。”容渺可怜兮兮地望着周潼,知道这个大姐夫向来好说话,她只好柿子挑软的捏。
周潼为难起来:“这……怕是不妥!这边居所简陋,你一个女孩儿家,多有不便,再说,我伯父……”
周轩那个脾气,女子为保命而稍用手段,他都接受不了,又怎会答应让容渺留在团练营?送她去村里住,又没人照拂,只怕她闷得慌。思来想去,周潼犯了难。
容渺道:“姐夫,我能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你帮我找个住处,安静隐蔽些的,我时时躲在房里,绝不跟周伯父照面。你明日回余姚,就跟姐姐说,我那侍女丹桂要留在此处救治,我放心不下,待丹桂恢复了些,再去余姚叨扰。”
不等周潼答话,容渺已眨眨眼,笑道,“姐夫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夜里,茫茫海风卷着浪花拍上浅滩。容渺坐在礁石上,远远望向灯火摇曳的水师团练所。红杏守着丹桂,便只有淮山陪容渺在外头吹风。淮山能感觉得到小姐近来的紧张惊惶,想到小姐跟唐领卫说的那些话,不免忧心,难道侯爷真会出事么?
这时,唐兴文快步奔走而来,额上汗珠涔涔,显得异常急切。
见到容渺,唐兴文忘了主从之分,蹙眉斥道:“小姐怎可胡乱行走?若是被人掳去,如何是好?”
淮山愕然望着唐兴文,“唐领卫,你怎么跟小姐说话呢?”
经过上回,唐兴文不是已经彻底地臣服于小姐了么?这怎么一上了岸,又摆起领卫架子来了?
容渺不以为意,直接问道:“出了什么事?”
唐兴文捏紧拳头,恨得跺脚,“在这水师营中,守卫如此森严,竟叫人将王四劫走了!”
容渺吃了一惊:“怎么可能?”水匪当真为了王四,肯与官兵作对?
唐兴文自悔方才失言,语气放平缓了些,“来人无声无息的救人出去,出入军营如入无人之境,怕是水匪中无此高手。周校尉大发脾气,拿住了今晚值夜的守卫,扬言说要军法处置。小姐,还请你明日早早动身,随周公子回余姚去吧!属下在此等候,一有消息,就赶快派人回报小姐,何如?”
“不行!此事燃眉之急,我等不得,爹爹更等不得!消息一到,不论是什么情况,我都必须赶快赶回皇都!回爹爹身边去!”
“你……”唐兴文气得直抖,只恨身份有别,不能一掌打到她脸上去。他一心为她周全,她却不肯听劝。
二人僵持中,忽然前方火光大动,人声鼎沸起来,周潼遣了一名小兵来报,“容小姐,周参军有命,令小人即刻护送小姐去余姚。”
唐兴文一把扯住他,“出了什么事?”
“八百里急报,北军攻陷寿春、东城等二十一县,如今皇都告急,上谕校尉即刻起舰船千只,绕东海向西北支援各县。已封了校尉为东海安北将军。小姐快随小人离开!”
战事竟来得这么快!一直虚探边境的北国,一举攻下了二十一县镇!皇都内朝纲正乱,竟直接任命周轩这个远水去救近火。
容渺猛地站起身来,难道,父亲已被冤入狱?上一世,父亲入狱,广陵王为拉拢军中人心,决意亲征,当时辅佐他的朝中大将,莫非就是周轩?
容渺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止不住地战栗起来,原来,她错信了敌人!周轩若是广陵王的亲信,他怎可能出面救镇北侯?
她真是太傻了!
重活一世,什么都无法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地名、官职名等,借用许多不同朝代的,有些混乱,还望海涵。先发上来,过后再捉虫虫。
第24章 开战
原本只停有零星几座大船的海面上,不知从哪里钻出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船只。水兵一面小跑一面披甲整冠,各自登船。眼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周轩便下令行船,不少小兵脚步稍慢,只得涉水追赶,攀上船舷。
周潼正帮忙清点人数,集合船上各将领向部下训话。
容渺匆匆踏上甲板,宽衣广袖裙角飘飘,在重甲成列的人群中极为醒目,周潼下意识地蹙眉,疾步走向她,“姨妹,你怎么来了?快下去,我们临时受命,要去打仗!来人,送容小姐……”
“姐夫!”容渺打断他,“周伯父何在?上谕中可有提及我父亲?我放心不下,想亲自过来问问。”
周潼低垂了眼帘,避开她急切的目光,“岳父大人……被下了大狱,据说,罪名是通敌……”
战功赫赫灭掉无数北国人的镇北侯通敌?实在是匪夷所思。可上谕中清清楚楚这般写着,辩驳无力。
容渺倒退一步,失望地看向周潼,“姐夫,我愿意听父亲的话,前来余姚,全因一心信你,觉得只有你跟周伯父方能救我父亲!”
周潼抬眼,眸中何尝未有痛色?
“姨妹,我自是希望岳父大人无事,为岳父大人,亦甘愿拼尽所有。可是……军令紧急,我……总不能违抗皇命。伯父已经往京里递了折子,待我这回立下些许军功,再跟皇上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