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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词(93)

容渺闭着眼,根本不想去瞧那两人没羞没臊地当众亲热。

杨进似乎这时才发现她候在外头,“吴松,这是……”

“启禀陛下,郡主求见陛下,已等候多时。”吴松上前回话,跟着故意装糊涂的帝王演戏。

“哦,你瞧,朕一忙起来,就给忘了。”杨进居高临下地望向容渺,见她嘴唇都冻得有些青紫,心内早已软得不行,却依旧板着面孔,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何事?”

容渺“咚”地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妾有事相求,请陛下应允。”

“哦?”杨进挑眉,“你是来命令朕办事的?”

“岂敢?妾乞求陛下……”容渺叩首下去,伏在一地积水中。

杨进心内叹了一声,道,“原来郡主也有要求朕的时候。吴松,带她进来!”

吴松连忙扶起水中伏跪的容渺,好意劝道:“郡主服个软,皇上没有不答应的。”靖安郡主要是再继续跟皇上对着干,只怕他们这些人还得跟着折腾整宿……

湿哒哒的衣裳贴在身上,看得杨进直皱眉,“吴松,给郡主寻件干净衣裳!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容渺挥手道:“不必了!陛下,想必您心中明白妾为何而来,陛下,求您高抬贵手,给他一条生路吧!”

容渺靠近几步,又跪了下去。

杨进挥退吴松,在她身前来回踱步。

她从没如此刻般卑微,恭敬。只有那人,能让她心甘情愿地抛却一切。这点委屈算什么?她是为那人连命都舍得出的。

想到此,杨进一阵烦乱。

“你们南国就是这么求人的?跪一跪朕,朕就得答应?这天下跪朕的人多了,朕很稀罕么?”

容渺咬了咬嘴唇,“靖安一无所有,锦兰宫的一切,皆为陛下赏赐。靖安不知该拿何物来讨陛下欢心,不如请陛下明示,究竟靖安该怎么做,陛下才愿饶过那人?”

“那姓唐的就那么重要?”杨进心头火起,伸手扣住她下巴。“你守在锦兰宫里,两个多月没见过朕一面,一听说那人有难,就巴巴地跑来求朕,你的骄傲呢?你的自尊呢?你不是很讨厌见到朕么?怎么,为了那人,豁出去了?朕是不是应该大度些,饶了他,也饶了你?让你们双宿双飞,在朕眼皮子底下恩爱缠绵?”

“陛下!”容渺打断他的言辞,“妾与唐领卫并无私情!陛下何必屡屡疑心?”

“那你告诉朕,朕该怎么想?”杨进甩开她的下巴,唇边挂着冷笑,“你入宫为妃,若非心思别属,岂会与朕走到今天这步?”

“我……”难道告诉他,因为妒?难道告诉他,因为在乎,所以不敢轻易相付?容渺抬眼,攀住他的衣袖,缓缓站了起来。

“唐领卫数次救妾于危难,若非他一路守护,妾在军中,早成了罪俘。妾感念唐领卫的恩德,仅此而已,若陛下还不信,妾……”

“如何?以死明志?为了救他,你倒是总能豁出自己的命去。”甩掉她揪扯他衣袖的手,他冷声讥讽道,“朕要你的命做什么?人死灯灭,黄土一堆,哪比得上软玉温香在怀?”

“想必为了他,你这回必是情愿的,对吧?”大手抚在她肩膀上,随手一扯,将湿透的衣裳丢在地上。心里叹了口气,这身湿衣裳再穿着,她定要染上风寒无疑。

温热的怀抱将她裹住,一点点熨帖她凉透的肌肤。她耳尖红透,这样明亮的灯下,自己像个无处藏身的小丑,被从上到下看得清清楚楚。

她听到他在耳畔长长叹了一声,“容渺,朕不是禽兽,娶你进来,也不是为了强迫你给朕暖床。朕心悦你,你真不知么?”

第66章 别扭

那一刻,心里丝丝溢出蜜糖般的甜意,喜悦得要飞起。而酸涩同时夹裹而来,伴着苦,伴着痛。他刚在同一个地点召幸过妃嫔……他的外袍穿在那女人身上……

她闭上眼,掩住泪意。

他心里有她,也有别人……

“朕可以放了唐兴文,就算你心里真有他,朕也认了。”杨进将她放在榻上,用锦被裹紧,“但你是朕的女人,不许再说要出家、离宫的话。”

眼泪终是忍不住,点点滴滴挂在面上。在他面前,她总是不能自控地露出软弱的一面。

可她真能自欺欺人地与他做一对恩爱鸳侣吗?看着他与旁人亲热,不嫉妒,不记恨,温和大度地与他的女人和睦相处,等待他某天想起她时便驾幸她的寝宫,毫无芥蒂地殷勤服侍?

若她肯委曲求全,早在丹徒的地牢里,她就向梅时雨妥协了吧?又何必受那么多零碎折磨?

杨进还是不懂她,一面表现出大度宽容的模样,明知她的种种离经叛道,依旧迎她入宫。可一面却用这种庸俗不堪的标准来要求她,希望她能做个安安静静、乖巧听话的后宫女子。

“好了,别哭。再哭下去,朕不保证不会一怒之下将他砍了。”他轻轻吻去她的泪珠,对这样爱哭的她有些无所适从。

喜欢她坚强明朗的模样,却不知为何自迎她入宫后,总惹得她哭。

杨进也很苦恼,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堂堂帝王,也只有低声下气的不断好言哄劝。对上她,似乎什么阴谋阳谋都没有用。

不过这女人极其顽固,他不认自己一番好言好语就能彻底绝了她要离开他的心思。早点认清现实,对他对她都好。

容渺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到锦兰宫的。隐约中记得自己一直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像泡着她喜欢的温泉水,像沐浴着四月熏人的春风。

锦兰宫一夜之间出现了许多新面孔。

丹桂喜气洋洋地道:“郡主,这些是陛下赏的宫人和内侍,原来那些都发配去了各处。陛下说了,郡主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直接叫人去找吴总管。”显然,容渺得了圣心,他们这些底下人的日子才能好过些。前些日子他们如履薄冰、度日如年,被阖宫之人踩在脚底。

容渺有些愣怔。除了那二十个南国来的美人,其余宫人都是皇后安排的,杨进直接釜底抽薪把人都调走了,她清净是清净了,可皇后难道不会不痛快吗?

想到那些后妃,容渺头痛不已。

但杨进的心意她不是感受不到的。闲来无事,就重新拾起久已不碰的绣线,准备绣个扇套给他聊表心意。

两人关系刚刚有所缓和,后宫就传来乔婕妤有孕的消息。听闻此事时,扇套已绣得七七八八,容渺正拿在阳光底下研究配色,不知怎么就被那针扎破了指尖,一抹艳红染在深深浅浅的绿竹之上,突兀而刺目。

杨进当晚毫无意外地去了琼罗苑。与众人想象的恩爱缠绵不同,此刻乔婕妤跪在地上,杨进神色冰冷,阴沉地俯视于她。

“皇上,妾非如此不可!妾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

“是吗?”杨进手中摩挲着茶盏,里面热茶滚滚,他握在手中,却似不觉烫般。“你与人暗度陈仓,希望朕替你背这黑锅?来日封你这孩子一个郡王或公主?你当朕是什么?由着你耍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