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诰命又不能重了,难道淑娴你认为我还能给你挣来比一品诰命更高的封号吗?”贾赦要疯了,他是世袭的一等将军,那拉淑娴也是一等诰命夫人。当然,往上肯定还是有的,譬如贾母就是超品的国公夫人。而国公之上还有郡王妃,再往上是亲王妃、皇妃、皇贵妃、皇后、太后……
后头那些就不用说了,贾赦完全没有谋反的意思,而非皇室宗族之人,最高也就是被赐封为郡王,像四王八公十二侯里的四王,指的就是四位郡王。
也就是说,贾赦要成为国公或者郡王,才能给那拉淑娴挣到诰命,不然的话,即便挣来了诰命也会被原本的覆盖,那就失去了意义。
贾赦其实很想说,媳妇儿你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然而,面对那拉淑娴殷切的眼神,贾赦终究没有说出口。凭良心说,自打老国公贾源和老国公夫人徐氏过世后,他就再不曾看到过殷切的目光。哪怕他的父亲贾代善并不如贾母那般偏心,却也仍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深觉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亦或是京城里随处可见的纨绔子弟、酒囊饭袋……
“好!那我就试试看!”贾赦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道。
亏得这会儿已经是晚间,房里除了那拉淑娴外并无其他人,要不然传出去都要笑掉大牙了。不过,对于贾赦来说,他并不介意旁人嗤笑他,左右从小到大他也没少被人笑话。事实上,他只在乎那拉淑娴是怎么看他的。
“我相信老爷。”那拉淑娴嫣然一笑,仿若眼底里只容得下贾赦一人。
贾赦忽的有了勇气,想着赐封郡王大概是挺不靠谱的,可因着有贾代善的先例在,不降爵世袭的难度倒是相对低了一点。虽说当年贾代善是因着赫赫战功直接世袭的国公爷爵位,不过既有先例在,让长青帝升自己一级,应该不算难罢?
这一刻,贾赦万般感激他老子,若不是有一等将军的爵位打底,他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能成为国公爷。不过,转念一想,倘若自己并非一等将军,那随便升个官儿,不就能替那拉淑娴挣来诰命了?君不见王夫人就是五品诰命。
真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我明天五更起来练大字做学问!”贾赦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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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整个荣国府都知晓他们的赦大老爷又抽风了。只是不同于以往一抽风就收通房,或者买了一堆的古董玉器,再不然就是上秦楼楚馆惹是生非。然而这一次,贾赦抽风抽出了新的高度。
他说他要用功上进。
他说他要下场考试金榜题名。
他说他要成为荣国府第三代国公爷。
其实,贾赦是怎么说的一点儿也不重要,反正没人会当真。倒是贾母听闻后气愤不已,才刚让他抽空去一趟保龄侯府,联络一下两家的感情,结果他就要去做学问上进了?呵呵,贾赦若会上进,猪都能上树了。
至少在某一方面,贾母和贾赦本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最最悲惨的是贾政,他之前摔断了腿,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了,起码正常起居作息是不受影响了,就听闻太子被释放的消息。惊吓之余,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再把腿摔断一次,以此继续避祸。然而,不等他做出选择,就传来贾赦开始用功上进,还打算来年下场考试一事。这一次的惊吓远甚于听闻太子被释放,于是,贾政华丽丽的摔了个大马趴,成功的让原本已好得差不多的腿再度摔折了。
十二幽幽的看着来寻自家哥哥玩的珠哥儿,真诚问道:“二叔他是不是傻啊?”
珠哥儿思索良久,又瞧了瞧四下,重重的点了点头:“是。”
平地走路都能摔个重伤,且还是一连两次,别说外人了,珠哥儿甚至听到他亲娘王夫人对月长叹,自家老爷怎就那么不走心呢?
不走心就是没心。
没心又可以解释为没脑子。
没脑子可不是就是傻吗?
其实,珠哥儿也觉得很委屈,受父母和祖母的影响,他一直觉得最傻的人应该是贾赦,其次是东府的珍哥儿,再然后则是自家小妹妹。可如今,他觉得他爹简直比小妹妹还蠢,哪怕小妹妹时常摔跤,也没见她把自个儿的腿摔出个好歹来。偏他爹那么大的一个人,先前那一回摔断了腿他倒是没见着,可这一回却是他亲眼所见的,怎一个蠢字了得。
许是因着贾赦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大年夜前一日,贾母特地将那拉淑娴唤到了荣庆堂里。
面对自家儿媳妇,贾母认为原就用不着客气,尤其如今她娘家的事儿也了结了,反而张家上下皆没了差遣,登时贾母的腰杆子就挺了起来。
“老大媳妇儿,你可知老大这回又是何意?先前他同王家大老爷的事儿,我也不想多说了,可眼瞅着明个儿就是大年三十了,他纵是要作幺,就不能等出了年关再说?”贾母面露不悦,又因着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断断续续的病着,气色瞧着也有些不大好,再配上她那副不悦的神情,更显得面目可憎。
至少在那拉淑娴眼里确是如此。
“老太太您说笑了,我家老爷以往虽因着年轻气盛做了不少错事,可经了上回那事,他已经长进许多了。尤其这大半年里,他除了老实待在书房里抄写本朝律例,也没做旁的事儿。前几日,他忽的说终于想通了,这国公爷留下来的爵位自是极好的,可男儿还得闯荡一番,非要立誓来年下场考试。”
那拉淑娴笑容淡淡的,语气也是平静异常,看着倒是还算过得去,却丝毫不显热络。贾母冷眼瞧了一番,愈发的觉得心里头闷得慌,她想看到的是儿子、儿媳妇对她恭顺有加,而非像那拉淑娴这般不冷不热的态度。偏生,那拉淑娴心里有数,所作所为皆在情理之中,饶是贾母这般喜爱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错来。
“赦儿要下场考试?不是你唆使的?”半响,贾母只黑着脸挤出了这句话来。
“老太太,您又说笑了。”那拉淑娴依然保持的方才的状态,淡淡的道,“身为妻子,我倒是时常劝老爷要对老太太您尽孝道,要多多做学问用功上进,不要再如往常那般惹是生非。这些个话,打从我进门的第二日起,就一直都在说。倘若老太太觉得是我劝了老爷上进,那我便担了这份赞誉。”
贾母被噎住了,尤其见那拉淑娴恰当的露出了羞涩的神情,更是觉得噎得慌。她是来挑刺寻麻烦的,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特地夸赞那拉淑娴的。
“罢了罢了,用功上进总比胡来得好。”一想到以往贾赦每次抽风都会惹出各种事端来,相较而言,猛然间用功上进好像也没甚么了。哪怕来年下场考试丢人现眼了,问题也不大。毕竟纵是贾赦到时候只交了个份白卷上去,这乡试、会试都是发榜宣布头几名的,没上榜又不等于就是倒数第一名,况且以贾赦的能耐,没上榜才是正常的,也称不上有多丢脸。
“老太太您说的是。”那拉淑娴依旧仪态万千,只是语气寡淡的如同白水一般,噎得贾母不停的抚胸顺气。
屋内略沉寂了一会儿,贾母终是想到了唤那拉淑娴过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儿。这询问贾赦抽风缘由其实并不重要,左右以贾赦的能耐应该也闯不出弥天大祸来。可另一事,却是不得不细细追问的。
自然是关于保龄侯府一事。
对于长青帝的出尔反尔,莫说旁的小辈儿们了,就连贾母都感到无奈万分。偏应了那句老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别说荣国府已经大不如前了,即便是荣国公贾代善还在世之时,他们也不敢跟长青帝叫板。万幸的是,保龄侯府这也算是错有错着,贾母无心追问她那嫡亲弟弟究竟是如何过世的,只默认了病死这个说法,不过如今侯府眼见又有起复的希望,贾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