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会被废呢?
薄长史没说,傅平安也没敢问。
实际上她觉得现在就算她问了薄长史也不一定会说。
薄长史显然也不是什么都说,也不是什么话都是实话,比如在她口中太后温厚慈爱,不理朝政,实在是因为忧心社稷,才垂帘听政,但长安花就说——
【长安花:没有人能在掌握绝对的权力之后还能放下权力。】
【长安花:而且她不是给自己的儿子收养儿子,而是给自己的老公收养儿子,应该是不想做太皇太后,更想做太后吧,孙子哪有儿子靠谱。】
“观众”真的很好,给她理清了许多关系。
比如说其实听薄长史说的时候,她根本没搞明白文帝惠帝到底谁是谁。
但是“观众”与“观众”的区别也很大,长安花帮她耐心解释局势,但失眠的一天天只会说——
【失眠的一天天:你们的伙食真的很差。】
【失眠的一天天:你们的纸质量真的很差。】
【失眠的一天天:你们这的水喝了真的不会拉肚子么。】
又好像现在,她说——
【失眠的一天天:你说会不会是摄政王派人来刺杀你了?】
幸好这时的傅平安还不知道怎么禁言某个人,不然她一定会把失眠的一天天禁言。
虽然知道对方说话口无遮拦,但傅平安多少还是有些紧张,她望向薄长史,薄长史非常淡定且优雅地向她点头,然后打开车门出去了。
外面传来对话——
“请问阁下是谁?”
“在下乃信山张羚,特来拜见殿下,大人如何称呼,在下有礼。”
傅平安在车厢里呆了一下:“谁?”
【失眠的一天天:你爹妈以前认识的?】
【长安花:只是来投机的吧。】
傅平安偷偷从门帘缝隙往外看,模糊看见一个正深深鞠躬行礼,对方一抬眼,好像就看见了他,立刻跪地行礼,高声道:“殿下在上,受羚一拜,羚有喜事来报。”
这话说的让人很难没有好奇心,更何况别人都对着自己跪拜了,傅平安掀开车帘,问:“什么喜事?”
“前日五色鸟铺天盖地飞过永州地界,此乃天大的祥瑞,足以证明将有明君降世,在下写了《五色鸟赋》,咏此盛景。”
【失眠的一天天:说你?】
【长安花:应该是说你。】
就算傅平安还是小孩,此时心里也难免想:扯呢?
她迟疑道:“前日我经过永州,没有看见啊。”
张羚声音更高,激动道:“五色鸟追逐于殿下车架之后,殿下才没有看见啊。”
傅平安:“……”
没这样被拍马屁的经验,很难回答。
傅平安有些为难地看了薄长史一眼,薄长史却也没说话,只是在一边站着,淡淡地看着她。
【失眠的一天天:这种时候该怎么办啊?一看就是拍马屁的,叫他滚?】
【长安花:你错啦!这是来投靠山头的!一般古代这样的人还是蛮重要的,古代很重视祥瑞,你让他把赋交上来看看,镇定点。】
傅平安面无表情淡淡道:“你的赋呢,要呈上来给我看么?”
张羚面上一喜:“这是在下的荣幸。”
他从怀中拿出一卷薄纸,屈膝呈上,傅平安展开大略看了下——嗯,大部分字都不认识。
但她面上没表现出来,只说:“嗯,张羚,我知道了。”
如此说完,就关了帘子缩回了马车。
确认没人看见她之后她才面露紧张,低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失眠的一天天:我总感觉情况不妙,我去问问别人吧。】
【长安花:你准备问谁?】
【失眠的一天天:发个帖子问问网友?】
【长安花:……额】
这两人看来也不懂。
外面传来薄长史的声音:“殿下长途跋涉,已经累了。”
如此说完不久,马车便重新启程,薄长史没有再进车厢,傅平安思来想去,扒开车窗道:“叫阿枝进来伺候。”
不一会儿阿枝便进了车厢,傅平安盯着她看,阿枝低头不说话,傅平安开口道:“你怎么想?”
阿枝抬眼看着傅平安,见傅平安神情不安,如同一只幼鸟。
她突然也心软,开口道:“殿下做的很好。”
傅平安道:“真的么?”
阿枝道:“这些文士,只是想博个名声,殿下如今身无长物,也正好需要名声,再没有比这些文士更能为您扬名的了。”
傅平安低头,半晌问:“为什么薄长史今天不说话?”
阿枝道:“薄长史……是太后的人。”
傅平安看着她:“那你呢,是摄政王的人么?”
阿枝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天晚上车队入了城门,傅平安被带到永安王旧邸休息,然当夜就收到诏令,太后宣她次日一早入宫。
这天晚上还有一件大事。
因为失眠的一天天发了帖子,直播间突然多了许多陌生的观众。
然后,傅平安也终于找到设置在哪了。!
第八章
新来直播间的有很多怪人。
最开始的人来的时候傅平安正在吃饭,因为收拾东西花了些时间,吃这顿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永安王府在过去两年都是废弃状态,但因为傅平安突然恢复了身份,这一个月进行的紧急修护,但是长久没人住的房子总会有各种问题,幸好是夏天,还不用清理烟道,于是只修缮了主殿和主屋,先保证了傅平安的居住舒适程度。
只不过眼下看来傅平安只会住一个晚上。
傅平安本来以为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不太清晰,没想到一回来,那些记忆突然也都回来了,她想起小时候曾在这大殿上捉迷藏,一不小心打翻了一盏铜制鎏金灯,灯油淌到屏风上,叫大殿差点燃起来。
母亲气得要打她,父亲把她抱在怀里,笑着说:“别打了别打了,平安不敢了。”
母亲道:“你就宠着她吧,你就这么养她,迟早养出一个纨绔。”
父亲道:“等开蒙了就好好教,现在还小呢。”
想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傅平安恍惚地觉得自己又闻到了父亲身上带着隐约的沉香味,织金的锦缎有些冰冷但柔软。
傅平安想着想着,突然有些难过,低头落下泪来,她连忙擦掉,见侍女们正在布菜,似乎也没发现什么,可是她怕自己情绪继续失态,便开口道:“你们出去吧。”
嬷嬷道:“殿下,奴来服侍你进膳。”
傅平安瞥了她一眼,说:“出去。”
她现在稍稍把握住了如何控制这些侍从的一个办法,首先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流露出自己的情绪,甚至于,有时候要表现出一些负面情绪。
她若是不表现出来,嬷嬷总觉得自己还能说几句,可是只要她强硬了,嬷嬷就不敢说话了。
果然,嬷嬷虽然神情流露出一些不安,但还是和侍女们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