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琼花在这一瞬间丢盔卸甲,倾身将傅平安抱住,将脸埋在对方的怀里。
怀抱柔软而温暖,将她包围了。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感觉又有些熟悉,好像回到了刚成婚的时候,但是其实又完全不同。
刚成婚时,她对陛下的印象全部来自于自己的想象,她因为靠近了自己想象中的爱人都快乐,而此时此刻,她已经稍微觑到了真相,她此时的快乐,是因为无情而遥远的爱人暂时失去了意识。
失去意识之后,好像距离更近了些。
她满眼只有自己,心里没有空隙装些别的东西。
但……但可不能就这样又沉溺其中了
。
洛琼花勉强抽出一些理智来,心想,这是因为结热了,所有结热的天乾,都是这般模样。
不过……陛下心里还是有她,所以就算意识昏沉,也告诫她不要叫宫人知道,这突然闪现出来的一丝柔情,像是蜜糖般带来一缕甜蜜,叫干涸的心田,又渐渐润泽起来……
就这么睡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洛琼花腰背酸疼,直起身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
幸好房间里烧了地龙,便是地上也不那么冷,她仍恍恍惚惚,觉得昨晚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是一个颠倒红鸾的瑰丽迷梦。
于是她想起令她做这梦的成因来,连忙望向床上,却看见傅平安还睡着,只是那些暴起的青筋和眼唇的血色都已经褪去了,看起来只是沉沉地睡着。
洛琼花听赵嬷嬷说,一般天乾若是结热而没能和地坤结契,怎么也要折腾三日,她顿时发愁,心想,要是三日,可遮掩不过去。
结果下一秒,傅平安睁开了眼睛。
鸦羽一般的睫毛微颤,扑扇两下终于睁开,露出漆黑的一双眸子,深潭一般盯着她,盯得人莫名心里怵得慌。
“……陛下?”
“你昨天睡在地上?”
声音疲惫,带着些微的哑。
洛琼花便知道梦醒了,开口道:“本来睡在床沿上呢,不知怎么,滚到地上去了。”
“没着凉吧?”
“没,屋里很热,倒是陛下,还好么,要不要推了今日的早朝。”
“应当不用,好多了。”
虽还有些心浮气躁,但头脑完全清明,已经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回想昨日,她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了叫洛琼花把她绑在床柱上的时候。
仰头一看,手还是被绑着。
洛琼花忙伸手来解开了,结果打了死结,不好解,便只好拿了剪刀来剪开。
她正剪着,傅平安凉凉说了句:“真紧啊,看来是真的怕朕挣脱开。”
洛琼花瞟她,微微一笑,剪刀下的腰带就变成了布条。
这问题不好回答,她就干脆不答了,把剪刀放好收拾了碎布,道:“要叫琴荷进来么?”
傅平安叹了口气:
“嗯。”
于是宫人鱼贯而入,替她们洗漱更衣。
只是琴荷替傅平安梳头时,突然一愣,问:“陛下,房间里是不是太热了些?”
宫人们都是常庸,对昨夜之事是无所察觉的,傅平安一脸镇定:“是有些热,不过天渐渐冷了,热总比冷好,无妨。”
洛琼花对镜梳妆,闻言忍不住抿嘴笑。
静月问:“娘娘笑什么?”
洛琼花也不动声色,只柔声道:“今日的这只钗子,很漂亮。”
静月便忙说:“这就是陛下送娘娘的生辰礼之一呀。”
洛琼花敛容道:“嗯,谢陛下。”
傅平安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想不到合适的,周围又那么多人,更限制了她的发挥,她就只好也“嗯”了一声。
待出了宫门,回过头突然来想,她们这般相处,难道该叫相敬如宾?
想着这,忍不住扭头看了景和宫的匾额一眼。
啧,相敬如宾一点都不好。
……
一上朝,却也是乱事不断。
到这个时间,各郡县的秋粮理论上都该已经献上来了,但今年本该再次进献秋粮的南越却又没献,朝中正计划着派遣使官去问,传来坏消息,说南越郡中有贼动员叛乱,功曹方允俐在动乱中被杀,如今边境诸多郡县,都蠢蠢欲动起来。
如此这般,眼下北边南边西边,是都有动乱了。
“如果当初我回了南越……”酒过三巡,薄孟商到底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但她很快收了声,知道这话其实没有意义。
可她到底还是想起那时同去南越的情谊,眼眶泛红,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又说:“不知徐谓青如今又是如何。”
“陛下已经召她回来。”王霁道,“唉,陛下又不是找你们去南越送死的,陛下正是觉得你们是难得的人才,才叫你们去那里历练,那日方允俐死讯传来,我看陛下是很难过的。”
“我知道……”
“眼下也已经派了老将曹桴剿匪,总归是都会好起来的,陛下可是天命所归呐。”
“是……这自然是。”
“哎呀,别难过,你可是御史大夫,现在像什么样
子。”王霁拍了拍她的肩膀。
薄孟商勉强一笑,看了眼王霁,却又喝了杯酒。
从前……从前御史大夫是三公之一,自然是很受敬仰的,薄孟商得知自己成为御史大夫之时,也觉得如在梦中。
可是这两年看下来,却分明有些变化。
尚书如今已经完全成了外朝机构,甚至在朱雀门外又圈了一块地建尚书台,反而是这御史大夫做的,门可罗雀起来。
御史大夫的权力被架空了,眼下看起来,已经彻底成了个言官,没有具体事务,只名义上有着约束陛下的职责。
但其实眼下……已经没人敢约束陛下。
陛下将所有人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别人只是她手中的棋子而已。
也不是觉得不好,毕竟薄孟商从没想过要对抗陛下,只是眼下难免也会有些萧索,觉得在南越之时,至少还有些实事可做。
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更是心头郁郁了。
更何况,家中之事也是……
不觉多喝了点酒,从王霁家中离开时,已经快站不稳了。
阿枝扶着她将她送进马车,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薄孟商忽然拉住她的手,道:“送我回家吧。”
阿枝动作微僵,道:“伯父伯母今日应该在家中吧。”
“在。”薄孟商道,“但我已经告诉她们了……”
“什么?”阿枝惊讶地抬起头来。
“我已经告诉他们了,我们在一起。”
薄孟商定定望着阿枝,眼中燃着决绝的火焰。
回过神来,已经上了车。
胸口闷得慌,阿枝看着薄孟商,叹了口气,道:“这般说了,他们真想见我?”
“嗯。”薄孟商点头。
“我早说了,我不想拘些虚礼……”
话到这,见薄孟商垂着眼没甚表情,便不再说了,转而望向窗外。
或许是她贪心了,既要又要,总归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