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子箫终于是看清了,他是不能指望自己提前做完活儿了,只能寄希望于司樾松口,放他一日假。
“我当什么事,去罢。”司樾又继续揉起了眼。
恒子箫一愣,没想到这假得的这么容易,他还以为师父会不高兴呢。
“师父,我去了。”他试探性地又问了一遍。
“去吧去吧。”司樾摆手,打着哈欠回屋了。
得了应允,恒子箫早饭也顾不上吃便下山了。
他记得两峰隔得甚远,一来一回就要花掉半日,为了节省时间,他卯时不到就出发,拿了两个馍馍路上吃。
天还黑着,他提着司樾给他的屍灯,从山前的大道下去。
这一年恒子箫都在山上忙着挑水,走的都是又窄又滑的小道,乍一踏上平整的大道,还有些不习惯。
走了一刻钟后,他总觉得这路太平,身上轻飘飘的不太自在。
往前下山都是疲惫着身子,再加一副八.九斤的木桶和扁担。
今天他还没有挑过水,也没什么重物要拿,就这么白白的走着,好像缺了点什么。
恒子箫越走越难受,心里也痒痒了起来。
他看着下方宽敞的石阶,心想,不如一步多走两格。
这般想着,他便加大了步子。
走了几步,他又觉得不自在。
步子不大不小的,走不像走,跳不像跳,不上不下更加难受,不如索性跳着走。
他是跳惯了梅花桩的,这平平整整的石阶可比挑着水跳梅花桩要轻松多了。
恒子箫两三阶一跳,过会儿三四阶一跳,再一会儿四五阶一跳。
他跳着跳着就到了山下。
天还黑着,他有些奇怪,记得去年下山时山路可远了。
如今兴许是因为他长大了,竟觉得不过如此。
下了山,到了平路上,这路就更轻松了。
恒子箫心想,反正自己也不累,何不跑着去呢,也好节省些时间,免得回来晚了,路不好走。
他也不多费力,按照舒适的速度往裴莘院跑去。
到了裴莘院山脚下,天还是未亮。
恒子箫上了山,依旧是觉得一阶一阶的走不方便,于是两阶一跨、三阶一迈,到最后直接五六阶地往上跳。
天边终于是亮了,他收起灯笼,叩响了山长的门。
时隔一年再见,也不知山长他老人家如何,会不会怪他太久没来问候……
恒子箫忐忑地在门口等着,心里盘算一会儿要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一声熟悉的声音从门里传来,“谁呀。”
甫一见到那张熟悉的脸,恒子箫顿时忘了自己方才打的腹稿,他拱手作揖,只顾高兴地唤道“山长!”
“恒大!不……子箫?”
老山长一惊,抬头看了看天色,“哎呀,怎么是你。”
“我来看望您。”
山长迈出了门槛,给恒子箫掸了掸衣服,“还不到辰时,你这是几时起的?外边天那么黑,雪天路滑,摸黑走路,可有摔着?”
恒子箫一愣,“还不到辰时?”
“是啊,还有一刻钟才到辰时呢。”山长颔首。
经山长提及,恒子箫才隐约想起,来时路上的确有些结冰。
可他摸着黑走路,竟完全没有在意那些滑冰,自在随意地跑着、跳着就来了裴莘院。
他愣站在门前,忽而想起了一年前,刚过除夕,他坐在司樾身旁,仰头求她——
「师父,您教我御剑吧。」
「筑基了才能御剑,你,早得很呢。」
「那我能学轻功吗?像您话本子里那样的轻功。」
司樾问他:「你学轻功做什么?」
他回答说:「我想常常去看望山长。可是这里离裴莘院太远了。」
第69章
今年过年, 司樾再懒得赴宴了。
她自己不去,却催着恒子箫快去,跟他强调了好多“同门情谊难能可贵”的好话。
恒子箫听进去了, 纱羊却知道, 她无非是让恒子箫多去收点压岁钱, 回去好自己占了。
恒子箫去后,门主说晚上下雪,夜路不好走,留他住了一夜。
第二天又让他吃了早饭才回来, 等他回到停云峰时已近正午。
“不错不错, 真不错。”司樾把他带回的红包都拆了,把钱排在桌子上数,零零碎碎的钱加在一起,竟有一枚灵叶之多。
她数完就收起来,揣进了怀里, 装腔作势道,“好, 你这次立了功, 这样, 今天晚上我们去山下好好吃喝一顿。”
“用着别人的钱, 也好意思摆东家的谱。”纱羊从厨房里出来, 把污水往外一泼,“你要有点良心就把钱留下, 他一个男孩,以后还要娶妻生子呢。”
“娶妻生子?”司樾哼了一声, “笑话,我都还没生子, 他有几根毛?倒盘算起来了。”
恒子箫附和地点头,“师父说得对。”
“你看看,”司樾手背拍手心,“尊重孩子意愿!”
纱羊剜了她一眼,端着盆子回屋了。
天暗了之后,司樾便揣着恒子箫的压岁钱下山吃喝了。
今天山下热闹非凡,各处张灯结彩,小贩小摊都出来了。
街上人头攒动,有的赶去亲戚家拜年,有的出来看热闹。
裴玉门是个小门派,门里人少,山脚下的百姓也不多,大家日日处在一起,除夕各自过完小年后,便一同在街上过大年。
恒子箫跟在司樾身后,纱羊扒在司樾头上。他们沿着路边走,遇到买东西的小摊子,司樾手里不闲地把玩两下,再给人放回去。
远处倏地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司樾放下摊子上的玉葫芦,仰头望去,张望一番后笑道,“呦,舞狮的来了。”
小半刻钟后,一行舞狮的班子敲着锣、打着鼓从街上走过。
街上的百姓纷纷让道,指指点点笑呵呵地在路边看。
恒子箫看着那几头金灿灿、红彤彤地狮子从面前走过,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
自拜访过山长后,他回去照旧挑水跳梅花桩,今日下山,果然又比记忆里要轻松不少。
他问司樾,他一下子能跳五六级台阶,是不是练成轻功了?
司樾哈哈大笑,用书拍他的脑袋,“早着呢,哪有那么好练。”
原来他还远不到轻功的地步,只是有了些脚力罢了。
即便如此,恒子箫上山下山时也省事了不少。
舞狮的队伍过去了,司樾对着他一指对面的摊子,“走,去别处逛逛。”
她转身走了,恒子箫正要抬步,余光瞥到侧面胡同前有一个小摊,那摊上挂着一个招子,标的是“笔”,可摊上只堆着一些纸张,并不见卖什么笔。
恒子箫觉得奇怪,走近看了看。
摊子后坐着一白面男人正在写字,见了恒子箫笑道,“小兄弟,要写点什么?对联还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