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话间,楼下忽然爆发出沸腾般的喊叫。
紫竹偏头一看,也叫了起来,“小姐小姐!岳前辈来了!”
天空之上划过一道银光。
岳景天御剑而来,头戴银冠,身着玄黑滚边的白袍长衫。
一张天庭饱满的脸上眉眼沉静,有不怒自威之仪;扶手而立时,便是一派仙门泰斗的磅礴气势。
紫竹压抑着情绪,可双颊涨红,两眼发光。
纱羊不能理解,“他可是禛武宗的人,你们和他不应该是对头吗?”
蓝瑚倒不是剑修,因而没有紫竹那么激动。
她对纱羊解释,“岳前辈虽然不是我们一派的弟子,可四海之内,无人不敬仰他的威名,天下剑修皆以他为楷模。众人都言,他会是下一个飞升的修士。”
“那可未必。”纱羊叉腰,藏着骄傲。
她想,说不定下一个飞升的是她们家子箫呢。
岳景天踏入高楼露台内,看不见身影了,紫竹立即转头道,“纱羊师姐,您不能对岳前辈这么不敬。”
“我…”纱羊下意识就想反驳,她虽然是虫身,可也是正儿八经的仙子,那岳景天再厉害也不过是凡人之躯,她怎么就不能说凡人两句了。
但看着紫竹一本正经的颜色,她只得把这些话咽下。
纱羊目光一转,瞄向看书的司樾,计上心头,笑道,“我没有对他不敬,只是谁让我身边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呢。”
紫竹和蓝瑚皆是一惊,岳景天已是合体期巅峰,“难不成司樾真人已经到达了渡劫期!”
“嘿嘿,”纱羊神秘道,“那可说不准喏。”
“你要说就说自己,扯我做什么。”司樾对那第一剑不敢兴趣,“我又不是你匣子里头的宝贝可以拿出来炫耀。”
“我又没说假话。”纱羊指向她,“那你自己说,你打得过岳景天么?”
她这一问,蓝瑚和紫竹更是期待地盯着司樾。
司樾从书上抬眸,戏谑地笑看着纱羊,“我劝你少搬弄些是非,否则回去后,自有人给你教训。”
纱羊不解,凭什么回去后就有人给她教训……
她目光一凝,猛地捂住了嘴。
难不成…那岳景天是哪路大神下凡历劫!
她立刻闭嘴,幽怨地瞪了司樾一眼。
这人怎么什么事都知道,既然知道了,干嘛不早跟她说。
“小姐,您看。”紫竹忽又指着窗外道,“两位公子上台了。”
高楼之下,宁楟枫、恒子箫分别自两侧踏上了擂台。
宁楟枫头戴玉冠,一席荼白长袍,和头上的玉相辅相成,脚下着薄底长靴,迈着小四方步入了场。
他穿了一身玉装,却是面胜冠玉。
那丰神俊朗的脸上一派贵公子的清傲,纵然是初次下山,宁楟枫的名声却早已远扬。
人人皆知昇昊宗内有一位金玉般的公子,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剑法如风,又吹得一手好萧,很受宗门宠信。
云间高阳照着宁楟枫身上,将他衣边埋的银线折出光亮来。
蓝瑚扑扇的手腕一滞,一双水眸望向窗外,眸中柔情四溢,唇畔也如花瓣尖头,微微扬起。
“这么一看,楟枫真是得天独厚。”纱羊不禁感叹道,“才貌双绝,又有佳人作伴。说是神之宠儿也不为过。”
“这楼下楼上哪一个不是神子。”司樾嗤笑。
“就你不是!”纱羊回了她一句,“别扫兴。”
蓝瑚望着宁楟枫,宁楟枫却只望着对面的青年。
宁楟枫身上的冷淡疏离,全是被长辈压出来的,而恒子箫不同,他生来冷冽。
酷暑炎炎,他一身黑衣,脚踏黑布鞋,一头黑色的墨发用发绳高束在后。
八尺青年从头黑到脚,唯独皮肤却比寻常男儿要白上许多。
他单刀直入,提着一把街头铺里随处可见的靛青长剑上了台,脸上无多表情,对着宁楟枫略点了点头便算致意。
恒子箫的五官要比宁楟枫深邃一些,他的眉峰眼角都更长更细,幼时看着阴柔,如今有了锋芒,则显得锐利。
“他们两个谁会赢呢。”纱羊不禁好奇起来。
上一世的青年大会,恒子箫没有对上宁楟枫。
他当时还不到金丹,倒数三轮便落败了,拿了个第八,却也是前十甲中唯一一位平民子弟,收获了不少瞩目。
如今恒子箫跟在司樾身边,修行进度比上一世快了许多,同样的岁数,境界却高了一层。
如今他站在这一决赛擂台上、站在上一世天资非凡的宁楟枫对面,纱羊心里说不出欣慰。
就司樾那个放养法,恒子箫能赶上资源优渥的天才剑修宁楟枫,纱羊已经十分感动了。
宁楟枫炽热地盯着恒子箫,恒子箫朝他点头致意后,抬眸望向了司樾所在的窗户。
两相对比,蓝瑚心下一叹,脸上笑道,“就他们这个要好的模样,谁输谁赢都没差。”
恒子箫还记得看看师父,楟枫却顾不得她了。
蓝瑚倒也不恼,她知道宁楟枫有多辛苦,虽在数一数二的大宗内,可根本没有同龄人敢和他交往。
他们这一辈的人,或是嫉妒他,或是敬畏他,难得有愿意和他交往的,却又是一些攀附权贵之流。
再有别人,宁楟枫又总是瞧不上,要么嫌人家不够聪慧,读书太少;要么嫌人家道法不精;即便才学都具备了,又挑剔别人的德行。
挑来挑去,总是没有一个可心。
宁楟枫和恒子箫只是幼时相处了一年,可二十余年来书信不断,不止是为那一年的情谊,更也因为恒子箫是他唯一志同道合的同性朋友了。
宁楟枫决赛对上恒子箫,蓝瑚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担忧。
高兴的是,若对上禛武宗,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恒子箫至少不会对宁楟枫使下三滥的招数,也不会和宁楟枫争个你死我活,把他伤着。
可蓝瑚也不免担忧,若是宁楟枫败在了恒子箫手上,昇昊宗脸上未免难看,宁家的对头们也会到处宣扬。
这一忧一喜缠扰她多时,如今总算是要有一个了结了。
裁判上了场,请仙盟盟主为决赛致词,又请几位副盟主上香。
辰时过,巳时一到,场外云锣击响,青年修士大会的最后一场比赛应声开幕。
宁楟枫掀起袍襟,别进玉带。
他后退半步,抽出剑来,眼里带着点点期待的笑意,道,“恒弟,请。”
他让恒子箫先手,恒子箫也不推脱,长剑出鞘,带一声破空的剑吟,他剑指前方,回一句:“得罪了。”
露台之上,仙盟盟主身侧,岳景天端坐如钟。
他半瞌眼睑,视线落于楼下那两名青年身上。
他只轻轻一扫宁楟枫,接着便看向了恒子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