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踩下去,正反两掌拍在了他脸上,打出啪啪两声,给岳景天打得嗡嗡耳鸣。
稍有回神,他就又听见那夹着笑的声音,“打脸!”
岳景天实在是被司樾打脸打怕了,右臂被制,立刻抬左臂护住自己的脸,却不想脚下一痛,被司樾狠狠踩了脚背。
“再踩脚!”
岳景天再不信她的预告,照旧护着上路,却是脚上又一痛——
司樾这回没有说谎,真的言出必行了。
天空中,岳景天这名扬天下的第一剑修被司樾甩得团团转,这番羞辱使他好不狼狈。
他一连退出二三里,司樾没有追,立在天上指着两颊通红的岳景天哈哈大笑。
岳景天怎一个愤怒可言。
他虽然气恼,可也看得清双方实力差距,再不敢和司樾近身格斗,转而竖起宝剑。
剑上五丈高处扩开一张剑阵,法杖之中,万剑齐发,朝着司樾如雨射去。
这剑雨绝没有容人穿过的空隙,岳景天设下此阵,便是奔着诛杀司樾去的,怎会留有漏洞。
司樾疾行绕开,阵中所射之剑顿时追着她而去。
每一把剑都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精准地锁定了她的身形。
恒子箫在地上望着,就见万剑之下,司樾的身形忽隐忽现,她蓦地消失在原地,化为一道紫色的雾气,待剑从雾中穿过后又变回人形。
如此反复三次,她硬生生穿过剑雨,最后一次化雾,再现人形时她霍然出现在岳景天面前,相距不过三寸。
眼前骤然出现人脸,岳景天猛地后退一步。
下一瞬,他脖颈一凉,被司樾单手卡住脖子,绕道身后。
万柄长剑当即定在岳景天身前。
空中的这一幕震撼无比。
司樾自后方扣着岳景天的脖子,指腹搭在颈侧,千万柄利剑定格在紫灰色的黄昏当中,剑尖无一不指向司樾。
双方一触即发,司樾在岳景天耳后道,“总有个商量的余地罢。”
岳景天冷声道,“除非你死。”
“行,我让你捅一剑。”司樾道,“你别去找我徒儿的麻烦。”
“留他一命,为师父报仇?”岳景天道,“我向来斩草除根。”
这正是麻烦的地方。
司樾可以避开岳景天,就此遁入深山老林,但恒子箫还要历经世事,不能不在外头行走。
杀了岳景天,不仅是和禛武宗为敌,更是和全天下的修士为敌。
岳景天杀不得打不得,抹了记忆又会卷土重来,麻烦得很。
“别这么固执嘛。”司樾在岳景天耳畔低声道,“要不然,我撒个娇给您听听?”
她说着就扭起了腰,掐着岳景天的脖子,在他身后扭来扭去,“求求您了剑爷,放人家一条生路吧~你听过白娘子的传说吗,现在放了我们,或许来世我变个大美女报答您,好不好嘛~”
岳景天再也忍受不住,右臂蓦地屈起,狠狠肘击向司樾腹部。
司樾松手,后退滑开几丈,脸上还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岳景天转身便是一剑,剑光如雷,欲将司樾一分为二拦腰斩断。
定在空中的万剑顿时自四面八方朝司樾刺去。
司樾抬手,食指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绕,那冲她而去的无数长剑竟齐齐掉头对向了岳景天!
万剑袭来,岳景天眸色一凝,身前宝剑一亮,千万利剑如百川归海,被尽数纳入他的剑中。
千万长剑反哺了岳景天的剑气。
他吸收之后周遭气势愈盛,剑指掐诀,正要给予司樾下一击,对面的女人轻笑一声,双手在身前合十,随即向外扩开,一股浓郁的紫雾从她手中散出,须臾之内便扩散开去,将岳景天笼罩其中。
岳景天第一时间屏蔽呼吸,剑尖迅速在雾中画出一道清烬符。
符纹即成,打在雾中,这紫雾却没有丝毫退散。
他后退半步,大脑有些发晕发胀,隐约听见外面传来那魔女的笑语,“上一回抹了记忆还不够,这一回你可安生些罢。”
破不开这诡异的浓雾,岳景天提气便走,他急速朝外围飞去,可这浓雾仿佛没有尽头,无论他飞多久都困在其中。
神识愈发昏涨,岳景天默念清心诀,却也是杯水车薪。
身在雾中,他看不真切,不知原来自己只是囿在分寸世界。从外面看来,那雾不过三丈长短。
司樾抱胸,等着雾里的人闭眼。
她虽也知道抹去记忆后岳景天还是会找来,可以为至少也是在恒子箫走后。
谁能想到,正好就卡在了这个节骨眼上。岳景天但凡晚来一刻钟,恒子箫都也已经离开了。
这一次她动了真格,用迷雾篡改了岳景天的记忆。
等他醒来便会以为自己已经杀了她,又祛除了恒子箫身上的邪气,往后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司樾一面用雾困住岳景天,一面抬手,收了底下恒子箫和纱羊身上的结界。
“司樾——”纱羊立刻飞了上来,“那团雾是什么,你没有杀了他吧!”
司樾抱胸往下睨,“放心,我可不敢…”
话音未完,她倏地瞳孔一缩,脸色骤变。
“司樾?”纱羊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走……”
“什么?”纱羊没听清,“你说什么?”
“走!”司樾猛地回头,转向纱羊和恒子箫的脸上一片青白,“快走!”
“怎…”纱羊刚开口,忽然远方传来一阵磬音。
这声音悠长古朴,仿佛穿越时流而来,由远及近。
磬音之下,那团司樾亲手凝聚的紫雾竟有溃散之势!
纱羊茫然地四顾,没看见有磬,身旁的司樾却忽而抱头,面色惨白。
“司樾!你怎么了!”纱羊惊声询问,怎么子箫刚刚头痛完,又轮到司樾头痛了!
那磬声不止,一声又一声,绵长庄重。
“师父!”恒子箫正要御剑浮空,空中的司樾却突然坠去地下。
她踉跄着跪在地上,双瞳涣散,两鬓汗湿,像是被那磬音所怔。
恒子箫震惊地看着双膝跪地的司樾。
他从未见过师父如此狼狈,在知道了她来自更高一层的世界后,更是认为她所向披靡,没有敌手。
可如今司樾这幅模样,显然是畏惧到了极点。
“阿弥陀佛——”
一声如磬般悠长的佛号自天边传来,恒子箫抬头,就见最后一抹晚霞上,徐徐走来一位白须老僧。
他一手挂念珠,持木锥;另一手托着一顶铜磬。
暗沉的天色也抵挡不住他身上的万道佛光,即便恒子箫并非佛家弟子,在看见这位老僧的一刻,也油然而生一股虔诚的敬畏。
可眼下并非参拜之时,老僧出现后,他再度敲响铜磬。
这一声磬音如有实质,那本就支离破碎的紫雾在这一声磬音下轰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