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头,就见门里司樾笑吟吟地睨着他。
鹫司怒火愈盛,破口叫骂道,“好你个小贼,竟敢戏耍于我!”
他纵身一跃,越过高门,自上空扑向了厅里的司樾。
然而那厅口仿佛设了道结界似的,鹫司甫一经过,便又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再度翻滚出了大门。
门外就是大路,他连着两次滚出来,这般动静吸引了路上往来的行人。
这里是权贵们的宅邸,经过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一旦有热闹可看,便呼啦啦全都聚集了过来。
这一次鹫司摔得更狠,头朝地,脚朝上,褂子倒过来蒙住了脸,整个儿呈“丫”字栽在门口。
他气得额角青筋暴突,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后,双手转戟,高喝一声,划出两道强劲的戟风朝司樾斩去。
戟风所过之处,两旁大树摇曳不止,坚硬的石板地竟被余威刮开表层,所落砾石纷纷扬扬,卷上了高空。
这两道劲风所含之力肉眼可见,围观的行人都不由得屏气凝神,瑟缩了肩颈。
鹫司能在魔君手下担任武职,不仅仅是靠行贿,其本身实力也出类拔群。
然而,这怒发冲冠的两道劲风在司樾抬手之间,不过厅口就消散化开,没了踪影。
鹫司一惊,旋身再扫。
一连十数道强风,卷得飞砾满天,厅前被恒子箫剑阵定着的十几名卫兵都被悉数荡飞。
可不管鹫司发出的妖风有多强劲,只要到了大厅之前便悉数消散,不留半点痕迹,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厅内。
围观群众越聚越多,鹫司在门口耍得汗流浃背,他隐约意识到里面的女人来头不小,可被上百双眼睛架着,他下不来台面,涨红着脸,羞恼地咬碎了一口白牙。
正当他骑虎难下之际,城中的巡卫拨开了看热闹的人群,呵斥着驱散了周遭的人。
“干什么!怎么都堵在这里!”
“让让!都让让!”
在巡卫的驱赶声中,还有一声浅浅的马蹄音。
卫兵的到来,令被架在火上的鹫司松了口气。魔兵来了,这事就好办了。
他一回头,在卫兵们后方看见了一头无比眼熟的赤黑魔马。
那一人多高的战马上坐着一面容冷俊的男人,瞳孔墨青,长发高束,左肩戴甲,腰佩一张鬼面银圆令。
正是鹫司的顶头上司,魔君良璞。
鹫司陡然一吓,当即跪地,“见过魔君。”
良璞骑马,踱至他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鹫司一愣,答道,“这…这是卑职的新居。”
良璞脸上那漫不经心的冷淡一收,透出两分怔色。
他眯眼,墨青色的眸色愈暗了两分,“你说什么?”
“他说——”鹫司未答,府门里传来一声含笑的声音,“这是他的新居!”
听见这声音,良璞的脸色顿时骤变。
他即刻翻身下马,快走两步到了正门口。
自正门驰目望去,那大门敞开的正厅主座上,正瘫坐着一身麻衣的司樾。
良璞瞳孔一缩,不顾四周还有看热闹的闲人,立刻单膝跪地,腰间那抹象征身份的鬼面银令落在地上,碰出一声冷响。
他低着头,声音干练掷地,“末将良璞,拜见主君。”
第149章
听见“主君”二字, 鹫司眼前登时一黑。
这一次,不用司樾说,也不用加以思考, 鹫司的身体自己便四肢着地地跪了下去。
不论是墙外看热闹的闲人, 还是墙内的下人们见此, 皆是脸色大变,齐刷刷地跪了一片。
“起来起来,”司樾挥手,“别把路堵着。”
众人这才起身, 鹫司也战战兢兢地撑地起来。
“没说你——”
这抑扬顿挫的一声, 棒槌似地砸在了鹫司的背上。
他还没抬起头,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全身冷汗淋漓,虚得头晕眼花,眼前都是金星。
除他以外, 其他路人虽是跪了可并不胆战,相反, 他们极其好奇司樾的模样。
被叫起来后, 他们往后藏了藏, 却不离开, 依旧暗搓搓地偷看。
毕竟混沌界里关于司樾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 而这里的普通小民谁也没有见过她。
如今本尊莅临,又是这么一出好戏, 谁能舍得离去。
“进来罢。”司樾又道,“咱们可得好好唠唠。”
良璞心下一紧, 瞌眸应道,“是。”
他起身, 没有看后面的鹫司一眼,抬步往门里走去。
鹫司膝前的地面湿了一片。
他恍惚地起身,亦步亦趋跟在良璞身后,低着头,只敢看自己的脚尖。
行走间,良璞腰下悬着的厉鬼令微微晃动,折射出刺目的冷光,照得鹫司睁不开眼。
银令之上,那狰狞凶恶的厉鬼正死死地瞪着他,仿佛随时都要将他吞吃入腹。
看着那暴突的鬼眼,鹫司只想立刻昏死过去。
自己好不容易才来了中城,一直期盼着能觐见魔主。
他连敬贺之物——三匹天魔蚕丝都备好了,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觐见却是这等场景。
他反复回想着自己方才的言行,越是回想就越是眼前发黑。
鹫司是不知道魔主的脾气如何,但他的顶头上司——良璞可绝非良善之辈。
今天的事,就算魔主饶他,良璞也绝饶不了他。
进入正厅,不等司樾说话,良璞便再度跪下,“末将知罪。”
他跪下了,鹫司便也紧忙跪下。
司樾支着头,一腿屈起,踩着椅边,斜窝在椅子里。
“你闭嘴。”她扫向良璞身后面色苍白的鹫司,“我问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鹫司一愣。
这还能是什么地方,这不就是他家么。
他迟疑地打量了眼良璞的脸色,看不出喜怒后,犹疑着怯怯道,“这是……罪臣的…寒舍。”
司樾偏头,“那你知道,它上任主人是谁?”
鹫司哪里知道这房子的上任主人是谁,买房子这样的小事根本用不着他亲自去办。
可魔主这样发问,他也只得绞尽脑汁去想。
电光火石间,鹫司隐约想起,管家买了房以后,似乎同他说过:这房子废弃很久了,按照混沌律法,超过三千年无人居住的宅地就收归房管司。
这一套正是管家从房管司买来的。
“似乎说是……上任主人姓…柳?”
鹫司目光游移着,当瞥见座上女人束发的柳枝后,他骤然明白了那上任房主到底是谁。
恒子箫也是一愣。
难怪……难怪师父会从这条小巷经过,也难怪她处处娴熟,仿佛是回到了自己家中。
鹫司倒吸一口凉气,连连磕头,“主君恕罪,罪臣实在不知这是柳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