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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之地(80)

“他、他不是,我是说,外貌能当饭吃吗?他长得端正,就能让他免受我的怒气吗?”杰拉德语无伦次,气得双眼发晕,“他不过是一个,他是一个小人,一个……”

“好啦,算了吧,”阿加佩又叹了口气,“您看看您,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我要说,不管您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还是尽快回去休息,不要让无谓的纷争扰乱您太长时间。至于我,我得继续干活了,请您也别再扰乱了我吧。”

他干干脆脆地下达了逐客令,杰拉德却仍然固执地徘徊在这里,像条龇牙咧嘴,极度护食的恶犬。最后,阿加佩实在受不了了,他彻底发火,怒斥着叫他走开,杰拉德才勉强不甘地离去。

走之前,他还不忘再三叮嘱阿加佩,千万、千万不要相信了那个小子的话语,他是不可信,也不可以太过靠近的人。

是夜,杰拉德还在自己的住所里辗转踱步,他暴躁转圈的姿态,几乎要把脚下的金丝厚绒地毯都钻出洞来。

他想了一个又一个暗杀的计划,他要如何在宫廷里炮制流言,来应对舍曼的进攻,他要怎么在阿加佩身边安插满自己的人手,控制一切来往的书信和消息……还不等他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侍从就将一条求见的信息,递到他的手边。

舍曼·斯科特。

杰拉德阴鸷的目光,能点燃世上的一切。

他居然还有胆子要求见我,他居然还有胆子……

“带他进来!”他抚摸着匕首的刀柄,果断地说。

“你好,堂兄。”

片刻后,舍曼·斯科特大摇大摆地走进他的住所,“好久不见,我看你过得还挺好啊!”

第54章

对于这声轻佻的招呼,杰拉德报以酷烈的回应。

——一把锋利无比的银刀打着旋地冲向舍曼的面门,来势汹汹,几乎要在空气中激出火花,不难看出投掷者的恨意,以及为此付出的凶猛决心。

舍曼猛地一转头,那把银刀堪堪贴着他的额发飞掠而过,先在他的皮肤上擦出了一道刺目血痕,而后钉入他身后的雕花屏风,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他固然对这个以心黑手狠闻名于家族的堂兄早有防备,但方才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冥冥中,他的身体在大脑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救了他一命。

“哇哦!”舍曼惊魂不定,脊背后知后觉地浸出冷汗,他伸出手,在前额上摸到了一片鲜红。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对上杰拉德阴鸷的目光,不由咧开了大大的笑脸,颤抖地吸着气。

“好一个死亡游戏,好一个!”舍曼大声说,“堂兄,这真让我想起了我们的青葱岁月,那时候我才十三岁,正是看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想尝试的……”

“珍·斯科特那个贱人派你来做什么?”杰拉德毫不理会他说的任何废话,只管单刀直入地发布自己的命令,“想让你来报复我?”

舍曼被打断了话,仅仅显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耸了耸肩。

“海是蓝的吗?星星会眨眼吗?含住胡椒粒的时候,舌头会发麻吗?”他采用了微妙的反问句,“但是呢,除了报复你,我的好堂姐肯定听说了这里的小小种植园……唉哟,圣灵见证,你的心上人干得可真不赖啊!当然,我想这其中也一定有你悉心教导的功劳吧,堂兄?”

杰拉德一字一句地威胁道:“离他远一点!你们这两头畜生。”

舍曼渐渐收敛了笑容,他额头上的血迹快要干了,一种既忧郁,又怅然的神色,出现在他脸上。

“爱真的能改变很多事,对不对?”他轻声问,“看看你,杰拉德·斯科特,昔日告死的黑乌鸦,如今沉浸在爱里,也成了这么癫狂,不理智的一个人。哪怕在摩鹿加的监狱里,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受刑的时候,你也不曾表现出如此卑微的姿态。你真的爱上了他,为了遮掩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惜抛弃姓名,甘愿做一个低贱的奴仆,只为他卑躬屈膝。”

杰拉德没有说话,舍曼接着道:“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我的好堂兄?”

他话锋一转,原先那样狡黠,恶毒的微笑,又重新浮现在他脸上。

“——你也是一头畜生,杰拉德·斯科特。”舍曼口齿清晰地说,“而且对于阿加佩而言,你就是那头最大的畜生。你把陶玛斯之眼送给了他,为什么送呢?因为一场叫你满意的游戏。具体是什么游戏呢?你在白塔选中了一个奴隶,你让他爱上你,又误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然后,你就当着众人的面……”

“……闭嘴!”杰拉德咆哮,额上青筋毕现,他浑身的肌肉紧绷,马上就要扑过去,用匕首活活将舍曼捅成蜂窝,舍曼急忙后退一步,安抚地抬起双手。

“好,好,我不提它了。”他微笑道,“但说到底,堂兄你现在束手束脚,无非是因为之前留下的破绽太多了,你瞧,因为你毁容又瘸腿,性格也大大变样,而我们也没有放出你的任何消息,所以,哪怕你用了‘黑鸦’的称号,也没人把你跟过去的杰拉德·斯科特联系在一起,世人只会以为,摩鹿加的前任主人还被牢牢监管着哩!”

“可是,你就害怕这个,不是吗?但凡有一点风声,把现在的你和‘杰拉德·斯科特’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人们就会困惑,就会恍然大悟,因为你们之间的关联太多了,你们之间的相似之处也太多了。来猜猜看!你觉得,真相用什么样的方式揭开,才算最好?”

杰拉德憎恶地盯着他,目光几乎可以滴下毒汁:“被珍·斯科特亲自切掉了两根手指的狗,居然还对她这么忠心耿耿,真是赤心可嘉……”

“我能说什么呢?”舍曼摊开残缺不全的一双手,“这就是爱,堂兄你不是体会最深了吗?”

“确实,她操遍了全天下的男男女女,也想不到要脱你的衣服。”杰拉德冷冷地说,“你是不是觉得,她对你是最特别的,算独一无二的头一份儿?”

与他静静地对视着,舍曼也不笑了。

“就为了你这句话,我改主意了。”他轻声说,“堂兄,我今天晚上来,就是为了提醒你,别想着对我动手脚了,没用的,我在阿加佩身边蛰伏了那么久,对他,还有那个杂种的小斯科特人,全都了如指掌。可能胡安·丰塞卡会稍稍麻烦一些,但也不是不能解决,还记得吗?就像你教会我们的——死后万事消。

“我可能已经给他下好了慢性毒药,也可能没有;我同样有可能布置好了散播流言的人,不是对你,而是对他,毕竟,查理一世是个再虔诚不过的君主,双性的男人是不是不祥的魔鬼预兆,他比你和我更清楚;我还可能早早嫁接了带病的胡椒藤,丁香枝,你知道的,阿加佩无暇兼顾一整个种植园,况且他很信任我了,我偷偷地瞒下那些香料的病症,相信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更或者,我的几项计划都能同时进行?老天爷,堂兄,我手上有那么多筹码,每一个都对你致命,你要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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