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无能,拖累了前辈。”
虞禾伸出一只手臂给他。“不要紧,你现在眼睛受了伤,可以扶着我走。”
三十二闭着眼,手背从她的小臂往下,一直落到了手腕处,才小心翼翼握住。
再往下一点就和牵手没区别了。
虞禾欲言又止,缓了缓,还是没说什么不好。
反正也不是真的牵手,手腕借给他拽一会儿也不会掉块肉。
“多谢。”
柳汐音心事重重,也没有心思注意他俩的动静。
等他们一同踏上小船,虞禾才问:“妖族发生什么事了?”
柳汐音垂着眼,语气有些闷闷的。
“那只跟在师父身边的魔蛟不知何时闯入了大泽,跟一个大妖打得两败俱伤,妖族都在抓它。还有妖族的将军,死在麒麟骨之下,肚子都被人剖开了……”
她说着就抬起眼,目光中带有询问。
虞禾抬起一只手发誓。“不是我干的。”
柳汐音轻叹了口气。“你来历不明,峰主并未告知我。”
“或许日后我有机会说清。”
天色逐渐暗了,残阳落在水面,水上跃动着一层橘色的光彩,像是整个水面都烧起了熊熊大火。
船上一人眼盲,另外两人各有愁闷,都没心思欣赏壮阔的美景。
“你说那只魔蛟受了重伤?”虞禾忽然问。
“妖族追杀,应当让它伤得不轻。”
她正愁魂识的事怎么解决,在大泽也没有谢衡之的动静,或许现在正是抓住尚善的好机会。
“那正好,这只黑蛟与我有些渊源,我想抓住它……”
柳汐音疑惑道:“听闻它朝着东向跑了,应当与我们同路,但这只黑蛟极难对付,仅凭我们……”
她看了一眼虚弱目盲的三十二。“仅凭我们二人,似乎不好对付。”
虞禾拍了拍三十二,小声说了句什么。
三十二脸色微变,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东西取出来递到她手上。
柳汐音见到,立刻恼火道:“你不是说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是他干的。”虞禾指了指三十二。
她将麒麟骨拿在手里比划,思索着一箭能不能拿下尚善。
柳汐音虽然气闷,也无可奈何,只说:“你想用麒麟骨去射杀那只黑蛟?”
虞禾正想应答,水底忽然有东西猛地撞了一下船身,差点将小船掀翻过去。
她身子一晃险些掉下水,被三十二及时扶稳。
摇晃的小船逐渐平息,四周的水浪依然在剧烈地起伏着。
黑影在水底一晃而过。
“好像是水里的妖物。”柳汐音坐稳后,暗自叹气。
第65章
尚善在水底跟着小船游动, 鳞片已经被打得脱落好几块,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为了掩盖身上的魔气,他连任何术法都用不了, 只能跟着船一直游,浑身上下又累又疼。
听到船上人的对话,更是气得他理智全无, 满脑子都是燃烧的怒火。
他奋力一撞,试图让船上的人都掉进水里。
然而船被一个力道稳住, 并没有如愿翻过来。
尚善怒意更甚, 一时间无人诉说的委屈和愤恨涌上来,催生出一股不管不顾的勇气。
小船才恢复平稳, 虞禾正在查看三十二眼睛上的伤势。
忽然水面哗啦一声, 一个黑影从水底跃出,哐当一下砸在了船板上。
柳汐音条件反射地拔剑,虞禾也扭头看去。
船板上是一只伤痕累累的黑蛟。
“是那只魔蛟?”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 虞禾也同样呆滞着没有动作。
三十二面色微微一变,薄唇轻抿了一下,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往日跟在谢衡之身边威风凛凛的魔蛟, 此刻却是遍体鳞伤, 奄奄一息地趴在船板上,乍一看以为是一只不足丈长的黑蛇。
尚善的怒火已经把理智烧干净了。
做魔也没有谢衡之这样的, 他辛苦卖命是为了什么!
现在好了,一个两个都要杀他!
他偏不听命令!有本事当着虞禾的面把他烤了!
虞禾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等发现这条黑不溜秋, 奄奄一息像条黑麻绳的东西真的是尚善, 她才一声不吭收回了麒麟骨。
“都是谢衡之逼我做的,不要杀我……”
黑蛟在船板上扭动了几下, 留下一道道水渍,而后他的躯体渐渐化为人形。
三十二语气微沉,捏着虞禾的手腕,问她:“怎么回事?”
他语气分明温和,尚善却觉得这话锋凉飕飕的,带着一种隐秘的威胁。
与此同时,体内似乎有一股火在灼伤脏腑,疼得尚善弓起身。
赤条条的身体暴露在船上,柳汐音吓得脸色一红,连忙羞愤地别开脸。
尚善不喜欢化成人形,因为要穿衣服,他跟在谢衡之身边已经好久不曾化出人形,看到两人的反应才想起来,他又忘记给自己化出一件衣裳了。
虞禾望见这一幕,只觉得果然是本性难移,都五十年了,尚善还没学会好好穿衣服,谢衡之都不管教的吗?
“不知羞耻的魔族,居然不穿衣裳!。”柳汐音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三十二听完,脸色阴了阴,尚善顿时疼得叫出声。
“折磨死我,你也别想好过!”
他倒吸一口凉气,准备在疼死之前,把实话都说出来。
“我没说要你死啊……”
虞禾有点发愁,看来尚善是听到了她们方才的对话,而且居然一直跟着他们,该不会是要把谢衡之引来吧?
“谢衡之!”
尚善痛苦地叫出声,身上的灼烧感却忽然消失。
柳汐音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多余的身影。
在虞禾找出自己的衣裳给他盖上之前,一件宽大的外袍已经兜头罩住了他。
三十二抓着虞禾的手腕,将她轻轻往后扯了扯。
“魔物凶猛,离他远些。”
尚善正想发怒,就听到脑海中忽然多出一道冷冰冰的人声。
“若是认为我不敢当着虞禾的面杀了你,可以尽管一试。”
本来烧得正旺的怒火,像是突然被一盆冰水浇灭。
尚善理智回笼,那些叫嚣着要拆穿谢衡之的想法,忽然间也都偃旗息鼓了。
他虚弱不堪地抬起头,看到三十二正无声把玩着手里的麒麟骨。
森白的弓身上沁着血丝一样的纹路。再强悍的高手,一箭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柳汐音的剑仍然搁在尚善的脖颈上,虞禾蹲下去询问他:“谢衡之在附近吗?”
尚善咽下喉间的一口腥气,不情不愿道:“不在。”
虞禾又问:“那你方才突然叫他名字做什么?”
尚善垂下脑袋,屈辱道:“就是吓一吓你们。”
虞禾:“……”
柳汐音表情严肃,厉声说:“你跟随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何突然现身,谢衡之又在何处?”
尚善裹着衣裳坐起来,一头墨发湿哒哒地滴水,面色苍白地看向虞禾,眼睛也湿漉漉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