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说了,我没真没他的消息……”
那位道友被她缠得苦恼万分。“楼疏雨一死,乌山的魔族都赶回来了,再找下去只是自身难保,此事我们已经通知了瑶山掌门……”
“泣月?”虞禾认出了女子,轻唤了她一声。
泣月红着眼眶扭过头来,那位道友一看她认识,连忙将泣月推给她,说道:“你快劝一劝这姑娘吧,听人说她是琴无暇的未婚妻,现在到处找人去救琴无暇,我们一连几日都没有他的消息,如何能将他救出……”
泣月还认得虞禾,张开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几个模糊的字节,手上不停地比划着什么。
虞禾这才发现,泣月原来也不是真的哑巴,还是能发出声音的,只是开口说话比较艰难。
就像当初的霁寒声,都说他冷着脸不爱搭理人,说个话都显得高傲又敷衍,实际上只是因为他说话结巴,开口就被人嘲笑,所以才尽量少说,其实是个很好相与的人。
泣月既然能追到乌山来,说明法器被取走,八苦树之难已经快要解决了。
“救……琴……”
虞禾想到琴无暇对待泣月的态度,不禁为她不平。“你这么急着找到他,但他对你……”
泣月摇摇头,示意她不在乎,而后在虞禾手心写下:琴夫人待我有恩。
她不在乎琴无暇的态度,琴夫人没有狠心在她惨遭灭门后解除婚约,反而收留了她悉心照料,仅凭这份恩情,她也一定要救出琴无暇。
泣月攥紧手指,作势就要跪下,虞禾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她每次见到泣月,总是见她怯怯地站在不起眼处,乍一看甚至觉得是个有点阴沉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坚毅的眼神。
如果她不帮忙,泣月或许会一直找下去。然而她记得书里,属于琴无暇的结局,是被落在玉玲琅手中被折磨致死,再找下去,要么和琴无暇一起惨死,要么就是得到他的死讯无功而返。
“求……我要,找……”她喉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虞禾心中不忍,无论如何,这些人于她而言都是活生生的存在,并非书里没有血肉的NPC,即便琴无暇傲慢自矜,也始终是个为了正道奔走的好人,世上哪有全然完美的人物。她也不忍心这样一个人,落个太惨烈的结局。
虽说她刻苦练剑的初心,是为了早日回家,可她还记得周师兄将她护在身后,被楼疏雨一刀劈成两半的样子。
那么多人都在为了除魔前赴后继,她又怎么能想着置身事外。
“要是他死了怎么办?”虞禾问她。
泣月收起眼泪,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写道:“带他回家。”
“我要是你,一定也会这么做。”虞禾说完,拍了拍泣月的手臂。“走吧,我们去找他。”
——
虞禾为泣月换了一身装束,趁着夜色掩去身形,一齐溜进了乌山的地界。
她记得书里说过,琴无暇最后落在山野间被野兽啃食而死,他们只需要沿着山野寻找,谨防误入迷阵。
泣月打开一个锦囊,从中飞出一只金色的蝴蝶,一眼能看出是由灵气聚成,蝴蝶身上还萦绕着着点点流光。
虞禾记得从前在萍香山摘桃子,她见到陆萍香手上也有这么一只蝴蝶,是一种仙门特有的秘法。用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通常是发丝,注入灵气后,使其幻化为一只灵蝶,灵蝶能够寻着主人的气息找到他。
泣月这只蝴蝶身上的灵光已经很微弱了,显然是存放已久,放出锦囊后,不过几个时辰便会彻底消散。
四周都有魔修巡逻,虞禾带着泣月只能万分小心。
两个人一路循着灵蝶的踪迹,翻了几个山头,总算在灵蝶消散之前,找到了一个横七竖八堆着许多尸体的大坑。
山林中铺满了枯叶,乍一靠近只闻到一股难闻的恶臭,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在地上。
虞禾见到这场面,顿时心中一凉。
灵蝶缓缓落在一具身躯上,她们才发现地上被落叶覆盖了一半是琴无暇,看起来四肢仍是完好。
两人一现身,便惊动了正在啃食尸体的魔物。
虞禾不等魔物出声嚎叫,断流迅速出鞘,剑光一闪而过,几个魔物已经闷声落地。
泣月扑过去,慌忙去探琴无暇的气息。
虞禾也走近,这才发觉那张堪称无暇美玉的脸,如今血肉模糊,仿佛整张脸皮都被扒了下来。倘若不是灵蝶与他腰间的瑶山信物,她根本不敢相信这会是不久前貌似谪仙的瑶山少主。
泣月抱着他的手都在抖,眼泪不断往下滴落。
“他还没死,我们先带他走。”
虞禾伸手一探,试图查看他的伤势,面色更难看了些。
“他的修为被废,手脚筋脉也被人挑断了,现在只能背着……”
琴无暇的手脚已经被废,倘若是寻常的刀剑,还有修复的可能,然而魔族的手法大多阴邪,莫说这张脸,恐怕日后连这身修为都保不住。
这样高傲的一个人,即便留住一条命,也未必愿意以这样的面目活下去。
泣月小心翼翼背起琴无暇,怕触碰他的伤口。
然而只是瞬间,埋藏在此处的阵法被触动,虞禾持剑挡下化为刀刃的魔气。
灵气动荡的一瞬,四周的魔修也察觉到了动静,纷纷朝着此处赶来。
虞禾也顾不得再小心,只能想办法带着泣月逃命。
然而身后的魔修太多,眼看着就要追上,虞禾反而镇静下来。
一道剑阵冲天而起,直接封住了前行的道路,虞禾持剑而立,衣发翻飞,身后剑影在她背后宛如一片壮阔的浪潮。
泣月慌忙回头看她,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先走。”
话音才落,剑阵已经发动,万千剑影折射出骇人的光,气势逼人地攻向追赶而上的魔修。
好在泣月也算听话,很快就没了身影。
虞禾眼见围上来的魔修越来越多,眼看已经有数十人。
她从前遇事总有人站在一起,除了在禁地被一堆魔物撕咬以外,还没有尝试过单打独斗对上这么多魔修,这次只怕是不死也要掉层皮,不知道霁寒声给她加在身上的咒符能抗多久……
很快有人认出了虞禾,通知了乌山的主事,彻底将她困住。
虞禾只能强撑着一路杀,耳边的刀剑嗡鸣声片刻不曾停歇。
隐约能听见护身咒符接连碎裂的声响,她渐渐地感到有些害怕。
浑身都沾满了腥热的血,分不清究竟是别人的更多,还是自己的更多。
握剑的手被震得发疼,虞禾的眼睛被血糊得有些看不清,低头的刹那间,赤蚺席卷着魔气,带起一阵风刃,连四周的树木都被这可怖的力量压得发出断裂声。
断流挡上前去,被打得弯折,飞出去斜插在虞禾身边,险些刺入她的脑袋。
听闻消息赶到的玉玲琅并没有杀了虞禾,她收起赤蚺,低着头打量她,问:“你就是谢衡之复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