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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茧(125)

距离也极近,近到能看见黎棠红润的唇,感受到他和海风一样潮湿的呼吸。

原来没有洗掉,蒋楼想。

我的名字和生日,仍然刻在他的身体上。

此刻的黎棠,内心同样波澜迭起。

防晒霜抹到脖颈后方,耳后位置,他看见一些人为的痕迹。

之所以看不清,因为这处是蒋楼的左耳,戴着助听器,而他的助听器是耳背式,四五公分长的受话器夹在耳后,挡住了那片痕迹。

沿着设备的边缘抹着防晒,黎棠没话找话般地问:“苏沁晗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裴浩说她最近没时间。”

“好像一直没看见孙宇翔和李媛媛?”

“他俩饿了,先去吃饭。”

……

闲扯了一会儿,黎棠状似无意地扯开话题:“我听说助听器会无差别放大所有声音,是真的吗?”

“不会,优质的助听器都有噪音管理。”

“那你——”

没问完,蒋楼忽然侧过身:“想看吗?”

黎棠一愣。

蒋楼看着他:“想看的话,我可以摘下来。”

“要不要看?”

鬼使神差的,黎棠点了下头。

于是便看着蒋楼抬起手,两指捏住耳塞,将其从耳道里扯了出来,再轻轻一提,连结的透明线脱离,连同夹在耳后的受话器一起摘掉。

摘戴无数次的关系,蒋楼这串动作无比娴熟,迅速到黎棠还没反应过来,耳后的图案就展现在眼前。

准确说是字母,分为两行,由名字拼音和罗马数字组成,细密地沿着耳廓上缘分布至耳根,紧贴鬓角的短碎发。

LiTang

X.XXI.MMI

他的名字和生日,除却表示方法,连格式都分毫不差。

一时心潮汹涌,起伏的幅度和频率,比起外面的涨潮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棠想起自己曾经想过把左耳换给蒋楼,虽然最终没能实现,蒋楼却还是在这里刻上了他的名。

继而联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年情人节,帮我把东西收拾好,放在我住处门口,还送了药和玫瑰花的……是不是你?”

为了方便活动,黎棠今天没戴框架眼镜,因此眼神有一种要把人看穿的清明。

而蒋楼并没有打算躲避。

他迎着黎棠的目光,像是在说,我知道你会猜到。

就像那天,我在咖啡店的外面看着你一样,这些年来,我竭尽所能地守着你。

哪怕只敢远远跟着,连你的面孔都看不清。

无声胜有声,黎棠“听”懂了。

担心没有镜片的遮挡会变得一览无遗,黎棠垂眸,叹息般地说:“做过的事,就要说出来啊。”

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呢?

“不。”蒋楼否认道,“我要你自己发现。”

陈述的语言好比机械地灌输,远不如自己寻找到的答案来得深刻,鲜明。

我要你亲自来了解红和黑,爱与恨,从来都是一体两面,要你亲眼看见恨是怎样被爱覆灭,被爱完全取代。

黎棠呼吸一滞,心脏跟着发紧。

是蒋楼突然的强势让他慌乱不已……不,蒋楼一直都是强势的,无论是复仇还是做别的事情,

他都步步为营,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有其目的,甚至他的后退,也是为了以退为进。

就在这时候,蒋楼上前一步,仿佛掐准时间收网,由不得被逼到角落的人逃避。

他微微颔首,声音很低:“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看了?”

第63章 是你叫我进来的

剧烈的心跳鼓噪着耳膜,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轰鸣震动。

黎棠想跑,可是路被蒋楼严实地堵死,抬眼便能看到摘掉助听器的左耳,稍微侧身,耳后的文身清晰可见。

好像无论从哪个维度,都逃不出去了。

不知是否因为被海水浸泡的关系,尾椎附近隐隐泛起麻痒,黎棠思绪混乱,犹自仓皇着,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应,忽然有脚步声和说笑声由远及近,一名父亲模样的人和抱着泳圈的孩子走向男洗手间,黎棠忙趁此机会推一下蒋楼的肩膀,从闪出的缝隙挤出去。

回到沙滩,还有几个人在打排球,齐思娴也参与其中。

孙宇翔和李媛媛吃过东西回来,还给大家带了水果和零食。

这下本就不饿的大伙儿都懒得去吃午饭,说忍一忍,等晚上自助一次吃回本。

黎棠回到阳伞下,脚埋进沙子里,用手拨弄细沙一把一把地撒上去。

杨柏川拿面包递给他,他拍拍手,接过来咬两口,只觉没滋没味,不及上次在叙城吃到的锅盔凉粉的万分之一。

“后来手串买了吗?”杨柏川忽然发问。

“嗯?”黎棠回神,“哦,还没买。店里种类太多,挑花眼了。”

“我有常去的店,价格公道质量也不错……需要的话下次一起去?”

“好啊,正好我不懂,你给我介绍介绍。”

“没问题。”

涨潮令许多人撤回岸边,挖沙子砌城堡的人也多了起来,气氛比先前热闹。

杨柏川却在这时候提了个不相干的问题:“ROJA的蒋总,和您不止是同学关系?”

料想是齐思娴那声大剌剌的“老板娘”暴露了,黎棠索性承认了:“嗯,他还是我前男友。”

“难怪……”杨柏川似有些感慨,停顿少顷,“那你们是要复合了吗?”

黎棠觉得杨柏川今天有点奇怪,却也没多想,只当难得度假旅游,终于可以抛开老板和员工的身份,像朋友一样闲聊。

可黎棠无意把自己感情生活过多地讲给别人听,于是含糊道:“这种事说不清的……”

说着,身侧突然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下一颗插了吸管的椰子。

黎棠偏过头,发现是蒋楼。

由于还在为刚才洗手间里发生的事情不自在,黎棠没有出声,蒋楼也不说话,与晴朗的天气相比,他脸色略显阴沉,放下东西就走。

让黎棠心口倏然一沉。

是不开心了吗,因为我看了他的,却没有给他看我的?

有一种微妙的后悔心情,黎棠想,刚才就该用手机拍下来,以后要是再也不给我看了,或者一气之下把文身洗掉,可怎么办?

担心一直持续到晚餐时间。

众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吃自助,以齐思娴为首的女孩子们食量不大,却热爱给大家取餐,说有一种逛街不要钱随便拿的快感,因此黎棠哪怕全程没有站起来,面前的食物也多到吃不完。

海鲜自助味道尚可,主要靠调料调味。黎棠拿了份牛肉酱碟,蘸着食物吃了几口觉得有点辣,起身去取饮料。捧着杯子回来时,发现座位上多了一碗酱碟,看颜色没有加辣,连他不太喜欢的葱和蒜都没放,只在上面撒满芝麻。

后来齐思娴他们还给拿了啤酒和红酒,大家喝酒聊天,甚至有人开始划拳,输了的罚酒,比谁能憋住不去上厕所。

欢声笑语中,黎棠也喝得面颊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