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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茧(20)

黎棠不是很确定地指那蛋糕:“给我的?”

蒋楼看他一眼:“这里还有第二个人过生日?”

得到确认,黎棠仔细看向桌子——很小的蛋糕,大概只有家里那只的十分之一大。平平无奇的圆形,兑了色素的奶油质地过分平滑,肉眼可见的廉价。

“只能买到这个。”蒋楼说,“不想吃就扔掉。”

黎棠立刻上前,护住那小蛋糕:“别扔。”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黎棠闷声道:“……谁说我不想吃。”

蒋楼回房间,把里头没烧完的蜡烛也拿出来,三根蜡烛无论怎么摆都有种难言的古怪,索性排成一排,提议道:“许个愿?”

黎棠点点头,缓慢而郑重地闭上眼睛。

这是他的第十七个生日,也是最冷清,最简陋的一个生日。

却足够在这天的尾声让灾难峰回路转,也无限接近他对完美生日的妄想。

摇曳的橙红色火光透过眼皮照亮原本黑暗的空间,黎棠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过生日,获得全部关注和偏爱的人。

这才是他想要的热闹。

哪怕蛋糕的味道实在一般——挖一勺奶油送进口中,黎棠撇了撇嘴,给已近满分的生日狠狠扣掉零点五分。

蒋楼不喜甜食,不吃蛋糕,他坐在椅子上,手掌撑下巴,眯起眼打瞌睡。

黎棠曾在听说过,人在快睡着的时候大脑运转缓慢,会卸下伪装。

况且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谁都不忍心对寿星说谎。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黎棠开口了。

蒋楼略显萎靡地“嗯”一声。

“为什么要让我换座位?”

这件事让黎棠耿耿于怀一月有余,每当看到蒋楼都会想起。他还不至于听信班主任口中的那套说辞,突然被换座位,一定有其他原因。

许是出乎意料,蒋楼掀起眼皮,好似清醒些许。

他原本以为,黎棠会继续问他“为什么不来”。

不过都一样。

“还有一年多就高考了。”蒋楼说。

黎棠没明白,神情流露出迷茫。

蒋楼唇角微勾,眸中映有象征虔诚的烛光。

他嗓音低哑,耐心地为黎棠解惑:“你坐在旁边,会让我分心啊。”

第12章 明天见

次日周一,黎棠下楼时,不意外地看见餐桌上摆着一个礼品盒。

阿姨擦着手从厨房出来:“这是老爷差人送回来的,说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咬一口油条在嘴里慢慢地嚼,拆开盒子,是一块手表。

晨起一般都没什么胃口,黎棠喝了半杯豆浆,返回楼上,打开卧室斗柜的抽屉,连表带盒一起丢了进去。

这已经是这些年收到的不知道第几块手表。

走到房间门口,又定住脚步,折返回来,拉开最上层的抽屉,里面也躺着一块表。

不过并非黎远山所赠。记忆中从五岁起,妈妈就不再为他过生日,这支表是他刚上高中时,某次饭桌上,黎远山让张昭月去买的。

“有空出门走走,给黎棠挑块表。”当时黎远山如是说。

于是那天放学回到家,黎棠就在自己的书桌上看到这块手表。

所以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张昭月送的。

盯着看了一会儿,黎棠终究没把手表拿起来。他用嘴咬着纱布的一头,将它在腕上一圈圈缠紧。

出门之前,黎棠本打算向往常一样叮嘱阿姨留意张昭月的动态,及时联系他,抬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手机还是揣进书包带去学校。

今天班长兼同桌李子初罕见地迟到缺席,又是语文晨读,黎棠乐得没人管,在课桌下面摸鱼。

进的是二(2)班的同学群,没有老师在的那种。黎棠早就加进群里,一直默默围观。

点开群成员列表,算上他一共五十二个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说明蒋楼也在其中。

哪个是他呢?黎棠不想高调地在群里问,决定自己研究。

莫名有一种玩解谜游戏的快乐。

除却几个被黎棠备注过真实姓名的,群里的同学几乎都没有改名,想要知道是谁,只能靠猜。

采取的是排除法——卡通头像的不是,自拍照做头像的不是,奥特曼头像的不是,搞笑表情包不可能,萌宠也不对。

剩下几个老年风景画风格,还有看不懂的抽象派。黎棠挨个点进去看,又筛掉几个朋友圈对陌生人展示,且签名栏内容比较活泼的。

只剩三个。

挨个点进头像再观察一边,黎棠举棋不定。

要不直接问蒋楼吧,可是以什么由头,他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虽然,莫名其妙跑到别人家里的行为更奇怪。

舔了下嘴唇,似是回味起昨晚那廉价蛋糕的味道,黎棠的耳朵慢慢热了起来。

他说会让他分心,是什么意思呢?

是嫌我吵,影响他学习,还是……

正想着,李子初从后门进教室,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黎棠转过去,一眼扫到李子初挂着血疤的唇角,诧异道:“你的嘴怎么了?”

李子初把书包塞桌肚里:“被狗咬了一口。”

“狗?什么品种的狗能跳这么高。”

“中华田园蠢狗。”李子初咧了下嘴,疼得皱眉,“光长个头不长脑子的那种。”

黎棠没见过这样的狗,便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晚你走了之后。”李子初说,“其实也不算,去你家之前就惹到他了。”

黎棠越听越迷糊,心说小区附近好像没有流浪狗啊。

二节课后的大课间,上操整队的时候,黎棠假借系鞋带扭身往队尾看,蒋楼正和后排的几名高个子男生说笑,而他身边的霍熙辰似乎不太对劲。

仔细一看,他嘴巴也破了,伤口在上唇正中,结疤后颇为滑稽。

似是有所察觉,霍熙辰转头瞪了黎棠一眼,黎棠肩膀一抖,赶紧收回视线。

课间操之前,广播里宣读了运动会的相关事宜,除高三外,所有年级的全部班级都要参与。

回到教室,体委周东泽将运动会参赛名单张贴在教室布告栏。

在几位班干部的努力下,高二(1)班几乎每个项目都有报名,运动员数量占班级人员总数量的近三分之一。

黎棠也被安排了工作——广播站的后勤,主要负责整理收来的稿件,还有买水搬桌子之类的后勤杂活,不用上场挥洒汗水,算是最轻松的岗位。

李子初看了名单大呼不公平:“老周你怎么这样,让我去跑三千米,让黎棠坐广播站?”

“黎棠不爱运动嘛。”周东泽笑说,“你那么好的身体素质,必须给我跑上十圈。”

李子初深沉地叹一口气:“早知道不跟你玩了,坑朋友呢。”

“是帮朋友,我给自己报的项目更多。”

“你是体育委员嘛,活该的。”

“嘶,你这话说的……”

趁他俩说话,黎棠把名单拿过来看,蒋楼被安排了两个项目,一个短跑一个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