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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茧(76)

对不起,擅作主张选择放弃。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怎样的报复,能让他们痛不欲生。

就当我自私吧,毕竟你当初一念之善,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何尝不是一种自私。

我不怪你了。这十几年的伶仃,我不会再怪你。

如果你还恨的话,就恨我吧。

横竖于我来说,只是在睡了亲弟弟之后,再添一项子不为父报仇的新罪名。

假期的最后一天,蒋楼在轰鸣的欢呼声中,走上拳台。

对战的是来自隔壁城市的拳手,据说该拳手打法激进,从不试探只有进攻,曾将同俱乐部的拳手打进ICU。

原本不该是蒋楼上场,可是这场的奖金格外丰厚,几位候选拳手也因为忌惮对手不要命的打法萌生退意。虽说打黑拳就是拿命换钱,但没有人真想把命不明不白地丢在拳台上。

拳馆负责人老张,一直到上场前,都在不遗余力地劝:“要是缺钱,叔叔先拿给你,这场的危险系数和从前那些不在一个等级……”

这些年,尤其是蒋楼回到山脚下的家独居之后,老张一直陆续向蒋楼提供经济上的帮助。虽然蒋楼都给他打了欠条,“债”也在这两年的比赛中慢慢还清,按说已经没有需要花大钱的地方。

可蒋楼还是坚持要上场。

哨声响起,蒋楼因为听不清而慢了一拍,对面拳手一个直拳堪堪擦过他面颊。

比赛节奏极快,对面拳手不断进攻,蒋楼边防守边反击,勉强打个有来有回。

决定胜负的回合,两人的体力都濒临耗尽。蒋楼在前冲的过程中被一记摆拳命中,紧接着被对手对着面部和胸肋猛击,他后退几步,佯作退败,然后看准时机一个飞踹。

对方险些坐倒,蒋楼抓住时机进行猛烈的近距离出拳,对方应接不暇,被打得频频后退,防守也被打散。再悍不畏死的猛士,在拳台上,也要输给时刻清醒策略,和永不言败的拼劲。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裁判拉着蒋楼的手高高举起。

而刚下台,欢呼声尚未停息,蒋楼就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这样高强度不间断的打法实在伤身,经常有拳手在台上打红了眼,下台才发现内脏都已经破裂。

被抬回休息室之后,蒋楼被强制戴上了氧气罩。

今天拳馆请了医生待命,可碍于没有设备,无法进行影像学检查,医生只能用手去按压,探查肋骨是否断裂。

医生的力气不小,一手置于胸前区的胸骨位置,另一只手在背部的胸椎后面,向中间用力挤压胸廓,问蒋楼疼不疼。

怎么会不疼,可是分不清是哪里疼,已经肿胀的皮肤组织,还是胸骨肋骨,还是更里面,心脏或者肺部破裂出血?

痛感铺天盖地,令蒋楼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快要死去。

仅剩一抹意识,只够他游思妄想——是不是只要把命还给父亲,就能得到宽恕?

是不是就可以消除他的罪孽,允许他和他的亲弟弟在一起?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蒋楼从生死游离的边缘拽了回来。

跳跃欢快的旋律,是他给黎棠设置的专属铃声。

见蒋楼去摸口袋,老张不让他接:“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命了?”

蒋楼还是摘下氧气罩,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在右耳边。

电话那头有航班信息的播音声,黎棠刚从首都回到叙城,语气几分失落:“还以为你会来接机呢。”

昨天他把航班信息发给蒋楼,算是明示了,可今天蒋楼并没有出现在机场。

蒋楼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异样:“今天有比赛。”

黎棠立刻问:“赢了吗?”

蒋楼仍是那句:“你猜。”

“我猜赢了。”

黎棠对他总是充满信心,蒋楼轻扯嘴角,告诉他否定的答案:“不对,我输了。”

“啊……”黎棠叹息,“没关系,下次再赢回来。”

可是,蒋楼说的不是那个“输”。

黎棠曾说过,以后都要看着他赢。为了让他赢,黎棠愿意避开,不和他参加同一场比赛,甚至装病退赛。

可是,蒋楼认输了。

他说:“赢不回来了。”

蒋楼彻底地输给了黎棠,甘愿背负所有罪名,也要他好好的,也要和他在一起。

意想不到的,黎棠的回答十分干脆:“那就输好了,输赢又不重要。”

蒋楼有些迷茫:“那什么重要?”

“我好饿,也好困,还有……我好想你。”

周遭人来人往,黎棠不敢太大声,更不敢过于招摇地表白。

但蒋楼还是听见了,听懂了。

黎棠是在说,我从来也不在乎谁输谁赢。

我只想好好爱你。

第41章 标准答案

万幸,蒋楼的肋骨并没有断裂。

第二天去医院拍片,只是轻微骨裂,可以保守治疗。

主要是外固定和镇痛。用了弹性胸带和胶布固定,原本应该做硬膜外麻醉,蒋楼嫌麻烦,让医生开了镇痛药,便回学校去了。

黎棠发现蒋楼请了半天假,跑操都没参加,课间用手机给他打电话,打不通就发微信,问他是不是昨晚比赛受伤了。

回学校的车上打开手机,看见黎棠发来的一排消息,蒋楼不得不拜服于他直觉的准确。

瞒是瞒不过去,蒋楼不想透露实情,只说昨晚的对手难对付,受了点皮外伤。

被黎棠无情拆穿:“皮外伤你会去医院?”

中午,刚回到学校的蒋楼被黎棠堵在校门口,再“押解”到男洗手间的隔间里,脱衣服给他看。

看见胸背缠绕的绷带,黎棠就知道肯定伤筋动骨了,手指很轻地触碰那青紫肿胀皮下淤血,半晌不做声。蒋楼一回头,看见黎棠眼眶已近通红,正瘪着嘴憋眼泪。

一时心头涩然,蒋楼胳膊一带,拥他入怀:“没事,休息两天就好了。”

黎棠趴在他肩上哽咽道:“对手是谁啊,这么凶,把人打成这样,还输了……输了有钱拿吗?”

见他还记得关心收入问题,蒋楼笑一声,没想胸腔的震动牵扯伤口,痛得他脸色一白。

黎棠心疼之余,不免感慨:“好在这会儿我已经适应跑操了,不然你可抱不动我。”

说的是刚开始跑操的那阵子,黎棠关节痛到没法走路,有一回蒋楼仗着周围没人,一个公主抱把黎棠从综合楼抱回了教学楼,气都不带喘一下。

蒋楼却说:“抱得动。”

言罢就要行动,吓得黎棠忙摁住他:“行行好吧,你现在可是伤员。”

然后踮起脚,在蒋楼唇上亲了一口。

黎棠笑说:“等你痊愈的这段时间,就由我来主动。”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会考在即,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

除了学习,黎棠还有另外要考虑的事情。新班级的班主任喊他到办公室,问他有没有意向把学籍转到这里。

“我看过你上学期的成绩,算是稳中有进,对于优秀学生,我们学校从来都是大力吸纳,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班主任晓之以情,“当然,如果你不愿意转来也没关系,只要你人在叙城一中,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