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汐走上来,对岩石人说,你们退下,他是我的朋友。
两个岩石人对视一眼,发出野兽般古怪的声音,然后轰隆一声化做两堆黑色的石头七零八散在地上,石头瞬间化做黑色的光芒消失。聆汐说,他们是雪花壁的守护者,刚才他们看到你不是寒岭帝国的皇族人所以要阻止你靠近雪花壁。
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落到我的肩膀上。而聆汐身边流淌着微蓝的灵光,把那些雪花屏蔽掉,雪花落在她身边,迅速地化做银色的光点滑落出去。
聆汐依偎在我身边,她说,为什么不打开结界屏蔽大雪?
我说,我只是想陪陪那位老人,老人正在忍受着风吹雪打,叫人怜惜。
聆汐化掉了自己身上的淡蓝色结界,于是无数的雪花砸在她的身上,大风拉着她的长发覆盖我的胳膊,我对她忧伤地笑笑,一只胳膊搂住她,我怕她冷。
我们的步伐轻如大雪落在地上,生怕打扰了这位前辈。可是老者似乎是睡了,对我们的到来丝毫没有反应,风声呼啸,我们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很长很长的白发倾斜地垂下来,遮住他的脸,我们也看不到他的容颜。
聆汐轻柔地说,前辈,我们来看您了。
仿佛风已停止,我听到了落雪簌簌划过石壁的声音。老者依然一动不动,僵硬在那里如一块裹着布料的岩石。聆汐摇摇头,眼睛微微一合说,前辈睡了,在出使巫都的时候,我就来找过他,想请他为我占卜出使的吉凶,当时他也是这个样子,睡的很沉就像一座冰雕。
我对这位像死人一样的前辈说,无知前辈,是天知前辈在临终的时候叫晚辈来找您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老者就把头抬起来,那张脸布满的皱纹比外婆的还多,犹如枫叶上的脉络一点一点地铺展。老者低沉地说,年轻人,你的意思是说天知师弟已经死了?
丧礼办的很隆重,连王都参加了。
他是怎么死的?难道很多年前他发的誓言显了灵?
大雪飘的更密,风也更大。
我说,是,有一幅星象,天知前辈没有完全占破,所以……
老者朝天冷笑了很长时间,大雪纷纷扬扬地覆盖了他憔悴的身躯,他的笑声把身上的雪花激起滑落。老者说,我这个做师兄的结果不好,没想到做师弟的更不好。为什么!为什么——苍天啊!难道知道的太多就是无知吗?
他的声音朝雪花壁上空的云朵汹涌而去,很久以后,老人才安静下来,他问我,年轻人,那幅星象图呢?
我轻轻扣动无名指,用幻术制造的星相幻境跌宕在高耸的雪花壁上:漫天的流星雨划破夜幕,苍穹被染成血红色,明月被百年不遇的天狗蚕食,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群星隐匿。
黑色的雪花壁看上去犹如漆黑的夜幕。聆汐眼神凝重,漂亮的睫毛朝上翘起,她望着雪花壁上的星象图,在祭圣节的夜晚,这幅图是她亲眼见过的。神妙许愿台,那个浪漫而不可思议的夜晚,那些怪事那些情缘都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我们对这幅星相有着共同的记忆。我看到聆汐的淡蓝色的眸子深深陷入了回忆,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自觉地心痛起来,她的头埋到我的肩旁,长发翩跹在轰轰烈烈的风中。
老者看完星相图后摇了摇头说,年轻人,这幅星象图戾气太重,老夫不敢保证一定能够占破,老夫现在只能告诉你,第二次血战就要开始,你所在的帝国将会出现一位异常凶残的女皇。至于其他,这幅星象和你以及你家族的命运有关。
我说,天知前辈和您说基本上的一样。
老者点点头,长发飞扬在雪中,他忧伤地说,如果不是老夫罪孽深重,老夫也许会在寒岭帝国的聚星花盘上做出进一步的占星,也许星象的玄机因此揭开。
我说,天知前辈临终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老人摇摇头,大片的雪花从他苍白的头发上脱落,老人说,可是老夫现在不可能去聚星花盘了,老夫被大自然法典判处在这雪花壁下囚禁终生。我离出去的时间还早。
我问,前辈您什么时候能出去?
老人笑的勉强,我老死的时候,人们可以把我的尸体抬走,离开这个囚禁的地界,永远地离开。
我继续问,那么谁能破除对您的禁锢?
判处我罪过的人可以。
聆汐问道,谁是判处您罪过的人?
老人冷笑一声,对聆汐说,判处我罪过的人已经不在,正是寒岭帝国前任的王,你的父皇,苍穹衔山。
听到父皇的名字,聆汐睫毛间挂满泪珠,很久以后,她才说,父皇已经早早地离开人世,他救不了您。
老者泪流满面地笑着,他对着聆汐说,公主,老夫告诉你一个秘密,不过,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聆汐点点头说,前辈,您说吧。
老者流着泪水,却依然怪异地笑着。他说,公主,其实你的父皇没有死。
聆汐的睫毛抖了上去,她吃惊地说,前辈您说什么?
老人缓缓地重复,你的父皇没有死。
老人不均匀的呼吸声犹如雪花纷纷拂过脸颊,柔软虚无,周围突然安静下来。聆汐说,前辈,您可不要开玩笑。
老人低下头,苍白色的头发垂下来淅淅沥沥如被风吹皱的瀑布,覆过那张消瘦的脸,他说,孩子,你可以把我的话当作玩笑。
聆汐问道,前辈,事关重大,晚辈怎能把它当作玩笑?请前辈您告诉晚辈详情,晚辈将不胜感激。
聆汐双手交叉在胸前,向老人深鞠一躬,庄重隆仪,影子弯曲在落雪之上,然后空中的雪花渐次擦过她及地的长袍。
老人笑了笑说,孩子,在上一次血战之后,传来了你父皇的死讯,老夫为你的父王占了一次星,占测到你父王的王星并没有陨落,但是好象被一股黑暗力量吞噬。所以,老夫认为你的父王可能去了另一个神秘世界,而没有死去。
父皇去了哪里?
具体什么地方,老夫也不知道。由于被囚禁在这个雪花壁下已经多年,老夫占测能力不比当年。老夫只是感觉你的父皇去了遥远的西方,很遥远很遥远。
第1卷 第二卷 花城篇(21)
聆汐眼神忧伤凝重,她说,遥远的西方不是死人去的地方吗?人们兜人死了之后要归西。
无知老前辈说,其实,老夫说的也不一定对,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可以去问几位大宫司,特别是空谷足音,他们应该都清楚。
聆汐点点头说,晚辈会去问的,前辈您多保重,以后晚汐还会来看您。
我们在雪花壁的入口处,回头看了无知前辈一眼,老人憔悴地立在风雪之中依然如死了一般。黑色的巨壁像夜幕一样伫立在老人的身后,遮挡了柔和的阳光留下弯曲的影子。
聆汐问我,你感觉无知老前辈的话怎么样?
我说,前辈的话若真若假,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