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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306)

音,娇娇滴滴的说道:“大王不必烦恼,今日垓下之战虽然不利,贱妾跟着大王,杀出重围

便了。”

包不同喝道:“直娘贱的楚霸王和虞姬,快快自刎,我乃韩信是也。”纵身伸掌,几那

戏子肩头抓去。那戏子沉肩躲过,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啊唷,我汉高祖杀了

你韩信。”左手在腰间一掏,抖出一条软鞭,剧的一声,向包不同抽去。

玄难见这几人斗得甚是儿戏,但双方武功均甚了得,却不知对方来历,眉头微皱,喝

道:“诸位暂且罢手,先把话说明白了。”

但要风波恶罢手不斗,实是千难万难,他自知身受寒毒之后,体力远不如平时,而且寒

毒随时会发,甚是危险,一柄单刀使得犹如泼风相似,要及早胜过了对方。

四个人酣战声中,大厅中又出来一个,呛啷啷一声响,两柄戒刀相碰,威风凛凛,却是

玄痛。他大声说道:“你这批下毒害人的奸徒,老和尚今日大开杀戒了。”他连日苦受寒毒

的折磨,无气可出,这时更不多问,双刀便向两个儒生砍去。一个儒生闪身避过,另一个探

手入怀摸出一枝判官笔模样的兵刃,施展小巧功夫,和玄痛斗了起来。另一个儒生摇头晃脑

说道:“奇哉怪也!出家人竟也有这么大的火气,却不知出于何典?”伸到怀中一摸,奇

道:“咦,哪里去了?”左边袋中摸摸,右边袋里掏掏,抖抖袖子,拍拍胸口,说什么也找

不到。

虚竹好心起,问道:“施主,你找什么?”那儒生道:“这位大和尚武功甚高,我兄弟

斗他不过,我要取出兵刃,来个以二敌一之势,咦,奇怪,奇怪!我的兵刃却放到哪里去

了?”敲敲自己额头,用心思索。虚竹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想:“上阵要打架,却忘记兵器

放在哪里,倒有趣。”又问:“施主,你用是什么兵刃?”

那儒生道:“君子先礼后兵,我的第一件兵刃是一部书。”虚竹道:“什么书?是武功

秘诀么?”那儒生道:“不是,不是。那是一部‘论语’。我要以圣人之言来感化对方。”

包不同插道:“你是读书人,连‘论语’也背不出,还读什么书?”那儒生道:“老兄只知

其一,不知其二。说到‘论语’、‘孟子’、‘春秋’、‘诗经’,我自然读得滚瓜烂熟,

但对是佛门弟子,只读佛经,儒家之书未必读过,我背了出来,他若不知,岂不是无用?定

要翻出原书来给他看了,他无可抵赖,难以强辩,这才收效。常言道得好,这叫做‘有书为

证’。”一面说,一面仍在身上各处东掏西模。

包不同叫道:“小师父快打他!”虚竹道:“待这位施主找到兵器,再动手不迟。”那

儒生道:“宋楚战于泓,楚人渡河未济,行列未成,正可击之,而宋襄公曰:‘击之非君

子’。小师父此心,宋襄之仁也。”

那工匠模样的人见玄痛一对戒刀上下翻飞,招数凌厉之极,再拆数招,只怕那使判官笔

的书生便性命之忧,当挥斧而前,待要且战。公冶乾呼的一掌,向他拍了过去。公冶乾模样

斯文,掌力可着实雄浑,有“江南第二”之称,当日他与萧峰比酒比掌力,虽然输了,萧峰

对他却好生敬重,可见内几造诣大是不凡。那工匠侧身避过横斧斫来。

那儒生仍然没找到他那部“论语”,却见同伴的一枝判官笔招法散乱,底挡不住玄痛双

刀,便向玄痛道:“喂,大和尚。子曰:‘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渊问仁,

子曰:‘克已复礼为仁。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寻仁焉’。夫子又曰:‘非礼勿视,非礼勿

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乱挥双刀,狠霸霸的只想杀人,这等行动,毫不‘克已’,

那是‘非礼’之至了。”

虚竹低声问身旁的少林僧慧方道:“师叔,这人是不装傻?”慧方摇头道:“我也不知

道。这次出寺,师父吩咐大家小心,江湖上人心诡诈,什么鬼花样都干得出来。”

那书呆子又向玄痛道:“大和尚,子曰:‘仁者必有勇,勇者必有仁。’你勇则勇矣,

却未必有仁,算不得是真正的君子。子曰:‘已所不欲,勿报施于人’。人家倘若将你杀

了,你当然是很不原意的了。你自己既不愿死,却怎么去杀人呢?”

玄痛和那书生跳荡前后,挥刀忽斗,这书呆子随着玄痛忽东忽西,时左时右,始终不离

分三尺之外,不住劝告,武功显然不弱。玄痛暗自警惕:“这家伙如此胡言语,显是要我分

心,一找到我招式中的破绽,立时便乘虚而入。此人武功尚在这个使判官笔的人之上,倒是

不可不防。”这么一来,他以六分精神去防书呆,只以四分功夫攻击使判官笔的书生。那书

情势登时好转。

又拆十余招,玄痛焦躁起来,喝道:“走开!”转戒刀,挺刀柄向那书可胸口撞去。那

书闪身让开,说道:“我见大师武功高强,我四和弟二人以二敌一,也未必斗你得过,是以

良言相劝于你,还是两罢战的为是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夫子之道,

忠恕而已矣。’咱们做人,这‘恕道’总是要守的,不可太也横蛮。”

玄痛大怒,刷的一刀,横砍过去,骂道:“什么忠恕之道?仁义道德?你们怎么在棺材

里放毒药害人?老衲倘若一个不小心,这时早已圆寂归西了,还亏你说什么‘已所不欲,勿

施于人’?你想不想中毒而死啊?”

那书呆子退开两步,说道:“奇哉!奇哉!谁在棺材放毒药了?夫棺材者,盛死尸之物

也。子曰:‘鲤也死,有棺而无椁。’棺材中放毒药,岂不是连死尸也毒死了?啊哟,不对

死人是早死了的。”

包不同插口道:“非也,非也。你们的棺材里却不放死尸而放毒药,只是想毒死我们这

些活人。”那书呆子摇头晃脑的道:“阁下以小人之心,而度君子之腹矣。此处既无棺材,

更无毒药。”

包不同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你是小人。”指着对面那中年美妇

道:“她是女子。你们两个,果然难养得很。孔夫子的话,有错的吗?”那书呆子一怔,说

道:“‘王顾左右而言他。’我这句话,我便置之不理,不加答覆了。”

这书呆与包不同一加对答,玄痛少了顾碍,双刀又使得紧了,那使判官笔的书生登时大

见吃紧。那书呆晃身欺近玄痛身边说道:“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

何?’大和尚‘人而不仁’,当真差劲之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