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树下,落银忽觉左手被人握住。
一转脸,便见是易城熟悉的侧脸,轮廓英气俊朗,犹如云海之中的朝阳。
人群三五成群从身边穿走而过,落银嘴角微微弯起。
因回徐折清别院的路不常有人走,易城也无心思避嫌,便一直扯着不放。
但凡落银有意挣开。他便会说自己看不到,需得她带路。
落银一个劲儿地翻着白眼,“这么多年没人牵着你,怎也没见你走进护城河里去?”
易城听力练就的极好,仅仅凭借带路人的脚步声便能分辨的出。
“今日耳朵不太好使。”易城口吻极其自然。
落银一扭脸,瞪眼道:“你是无赖不成?”
“我就是无赖。你头一天认得我?”易城牵起一边嘴角,似很乐见她如此。
不管落银怎么说,易城就俩字儿——不放。
于是二人便维持着这副形象到了徐折清所在的别院。
凑巧的是。徐盛刚巧赶着马车回来了。
他看到落银,忙笑着打了招呼,又转头对车内说道:“少爷,叶姑娘来了!”
马车一停住,徐折清便掀帘下了车,见到落银,先是一笑,继而问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眼神一转,却落在了二人相握的双手上。
光天化日的,纵然国风不算太封建。但当着人的面儿拉手未免有些不妥,落银尴尬地一笑。想要挣开,却反被易城握的更紧,就像是……在宣示所有权一般。
落银挣不过他,最后只得无奈妥协。
徐折清明澈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的笑,道:“走,去里边儿说话吧。”
待进了厅中。易城才总算放开了落银的手。
“徐大哥,金奉天……发芽了。”纵然没有起初的惊喜万分,但落银的声音仍旧带有激动的成分。
“什么!”
徐折清当即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落银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的表情,震惊、惊喜相互交错着。
“你是说金奉天,发芽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落银,印证道。
落银将盒子拿出来,推到徐折清肘边的茶案上头。
徐折清当即便将盒子打开了来看,待如愿以偿地看到那生机盎然的金绿嫩芽,不由窒了一窒。
他张口无言,一时无话。
半晌,他才平复住翻涌的情绪,抬眼看向落银,重重地道了一句:“谢谢——”
看着金奉天终于被培育出世,这种感觉……是无法比拟的。
没人知道他为此花费了多少心血。
落银不以为然地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对她来说,也的确没费什么功夫。
她又转身将那装着稀释过血液的水的瓶子取了过来,递到徐折清跟前道:“徐大哥,这是我配制出来的,对金奉天的长成很有好处,隔段时间浇灌上一些最好。”
若要赶在年底制出茶来,还是再加一些‘催长剂’来的保险。
徐折清接过来,看向落银的眼神一时有些变幻。
这个看似除了比同龄人多了几分精气,其它都无异的小姑娘,真是一次又一次的给他意外……
甚至,做到了集天下人之力也未能做到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可谓是找遍了有名的种茶师,借鉴了许多古方,但竟都抵不过这种子在她手中不到一日的时间。
徐折清打从心里觉得不可思议。
“这茶种你是用何种办法使其发的芽?”徐折清终究没忍住相询。
落银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说辞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张口便来,“是祖传的催芽偏方,再加上我们独家所制的催芽露,本我也没抱太大希望的,只想试一试,没想到真的成了。”
徐折清顿时了然了。
正文、095:一个吻(三更
任何东西只要一经‘祖传’二字的沾染,外人便没法儿再深问下去具体是什么样的法子。
“到底还是要跟你再说声谢谢的,若不是这回你这偏方起了效,徐家这回只怕——”徐折清叹了口气,却同时又庆幸不已。
这回,真是多亏了落银。
“无妨。徐大哥前前后后也帮了我这么多次,这个小忙不算什么。”
她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徐折清却是万万不敢认同的,在他眼里,他之前对落银所施的那些小恩小惠,根本跟这件事情做不得比较。
见二人你一句谢,我一句无妨的没完没了,自己像是被当做空气一般的晾在一旁,易城显然心里不是那么个滋味儿了。
他走过来,对着徐折清一拱手,道:“既然没有其它的事情,那我们便不打扰徐公子了,先行告辞。”
徐折清却道:“不急,怎么着也用完饭再走不迟。”
落银下意识地就想谢绝。
却听身旁的易城笑了两声,遂道:“想必徐公子是想以此道谢,既然如此,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落银傻眼了。
徐折清亦是稍稍一愣。
本是朋友间普普通通的一餐饭,从易城口中说出来,却满是‘这顿饭吃完,你俩便两不相欠了’的意思。
徐折清心下自然是清楚的。
他笑了两声,便唤来了徐盛去厨房吩咐。
这餐饭吃的很丰盛考究,但饭桌上的气氛也多少有些……怪异。
落银夹在中间,简直如坐针毡。
易城对徐折清的敌意,虽未明言。但也显而易见。
落银时常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幸而徐折清也不介意,总也能巧妙地避开敏感的话题。
终于得以宴罢,几人又坐在一起吃了盏茶。
此时,外边的天色已经漆黑。
“我们也该回去了,就不叨扰徐大哥了。”落银开口告辞。
徐折清往外瞧了一眼,道:“这别院中有多间空置的客房,现在这么晚回去也不甚安全。不如在此留宿一晚,明日再走吧。”
落银眼皮一跳。
这,这是向来恪守礼仪的徐折清说出来的话?
当然,她的意思并非是说徐折清此言失礼,她知晓他是一片好意,更无其它意思。但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留宿在一个不相干的男子居院中,于理不合。
她刚想开口婉拒。却见身旁坐着的易城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落银顿悟了……
她纠结地看向一脸淡然的徐折清。
徐折清这是有意说给易城听的。
落银咳了一声,僵硬地一笑,道:“多谢徐大哥好意,若夜里不回去只怕我爹会放不下心来。”
这话显然是在应付了,叶六郎先前走的时候,交待过,若是太晚可以留宿在城中,最好不要赶夜路。
徐折清自也知道真将人留下来的确有失礼数,也料到落银会拒绝,闻此。便笑着一颔首,“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你了。”
然后,亲自将人送到了大门外。
徐盛则是将一盏印有“徐”字样的灯笼递给落银,笑道:“姑娘拿着这灯吧,好看路。”
落银摇头一笑,“今晚月光甚好,不必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