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自己扣上逃犯的名头了?林如玉怕怕地抬了一下头,又赶忙低下。将小姑娘没见过世面的怕生模样,演了个十成十。
只看了一眼她的脸后,范根元就皱起眉头,拍桌怒喝,“放肆!抬起头来!”
马三叔连忙给范根元赔礼,心中却镇静了许多,“将军息怒,草民家这孩子因为生下来脸上带着胎记,又是个哑巴,打小就怕见人。二丫啊,快抬头让将军认一认,听话啊,待会儿三叔给你买好吃的。”
狠掐大腿疼出眼泪的林如玉,颤巍巍抬起头,假装不敢看人。
范根元上前抬手掐住林如玉的下巴仔细端详,看清她右眼用脂粉也遮不住的,鸡蛋大小的暗紫色恶心胎记后,范根元更怒了,甩手把林如玉摔在地上,迈大步走出房门。
“将军慢些,仔细脚下。”方甲寅连忙跟了出去,四个官差紧随其后。
“二丫,没摔疼吧?”马三叔抬手扶起林如玉,压低声音道,“闺女,好样的!”
林如玉也低声回话,“给三叔添麻烦了。”
经由临时搭起的长板到了小船上的范根元进入船舱,低眉顺眼躬身行礼,“是属下眼拙认错了,请公子恕罪。”
靠坐在船舱内的柔软长榻上的安自远没开口,却把范根元吓得腿软跪在地上求饶,“那丫头登船时天还没大亮,属下远看着她的身量与宣州林家的长女极为相似,才会错认。”
安自远抬手抚平衣袖的褶皱,淡淡问道,“这回没看错?”
“没有。”范根元笃定道,“林家长女肤白如雪貌若天仙,船上那丫头面有胎记脸色蜡黄,差远了。”
安自远抬袖示意范根元退下后,大船上那道纤细的身影,依旧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
胎记,脸色?
安自远淡笑,“本以为是只兔子,不想却是只小狐狸。有趣,有趣。”
范根元回到漕船,躺靠在床上不动了。心腹官兵上前殷勤为他捶腿,小声打听道,“将军,小船上那位是?”
范根元反问,“你不知道他是谁?”
官兵嘿嘿一笑,“小人不知。”
“老子也不知道,他娘的!不知从哪蹦出来的小白脸,仗着令牌就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扬威,给老子等着!”范根元抓起酒壶灌了一口酒,又骂骂咧咧道,“一帮废物连个小娘们儿都抓不住,害得老子跟着丢人现眼……”
大船底仓小房内,沈戈围着林如玉一顿猛夸,若不是林如玉还有点自知之明,这会儿真就要飘起来了,“没你说得那般厉害,我家是做布匹生意的,所以我对染色略知一二,才勉勉强强糊弄了过去。”
沈戈兴奋比划着,“等到了宣州,你帮我调点老虎色的染料,我要在胳膊上画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
林如玉……
果然中二是不分时空的。
“这一招虽然骗了范根元,却不一定骗得过安自远。”沈戈兴奋过后,才开始分析目前的局势,“还是得小心些,你在房内,尽量不要冒头。”
林如玉点头,“范根元回去后没再派人过来,不管安自远信或不信,他没有马上采取行动,咱们就有喘息之机,今晚船会停靠在哪里过夜?”
沈戈回道,“在灵珠镇羊拐村的码头。既然范根元没认出你,安自远也没发现我,咱们就先不要冒险弃船,今晚我去安自远那边打探打探消息再决定,最好咱们能在祁县登岸,到了祁县就不必怕他们了。”
第18章 开蚌取珠
晚霞满天时,漕船果然停靠在了灵珠镇羊拐村的码头内,紧随漕船的六艘民船也靠边停靠。船刚停稳,船客们便迫不及待地踏上艞板登岸,或去食肆用饭,或在沿岸的货摊前闲逛。食肆的炊烟、摊贩们卖力的吆喝声,与夕阳一起勾勒出十足的人间烟火气。
脸有胎记、怕见生人的小哑巴林如玉,自是不会登岸的。她站在打开一条缝的窗边,向外观望。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摆摊卖鱼、珍珠等水货的摊子不少,还有聪明的摊贩摆出珍珠蚌,买蚌现场取珠,生意很是不错。林大福也被从没出过乌沙镇的生子拉到摊边凑热闹。
直到天光暗淡,仍不见安自远弃船登岸,林如玉的粗眉皱起,抬手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隔间的木板,隔壁房内的沈戈很快便来了。
林如玉低声道,“安自远不喜乘船,但现在他还没登岸。”
安自远不喜欢乘船,也是她梦到的?她的梦有多长,怎连这样的事都知道?沈戈心中千回百转,“他或是避人耳目,等天黑透后再登岸,或是因什么缘故不便登岸,我下水去盯着他。”
林如玉见他穿着一身暗青色衣衫,便知他打算下水,躲在芦苇之中,便叮嘱道,“他身边四人的功夫都不弱,你不要靠太近。”
从小跟人打架,又跟随马三叔习武多年的沈戈对自己很有信心,“他们四个一起上,我应不敌;但单拎一个出来,绝对敌不过我。你不要出门,生子和三叔会给你带吃食。”
西天变暗后,一盏盏灯笼亮起,路边大小食肆内坐满了人,饭香飘到船上,林如玉的肚子咕咕叫起来时,马三叔来给她送饭了。
许是还被人盯着,马三叔有模有样地叮嘱她几句,便转身离开了。身为镖头,他要带着人守好船上的货物,防备水匪登船偷摸,或凿破船底盗货。
看着热腾腾的白面馍馍和香喷喷的酱肉片,林如玉展颜露出贝齿。汤水是最易被下毒的,馍馍和酱肉才能让人放心食用,三叔做事很是周全。不过为防万一,林如玉还是取出备好的银针一一试过,才开始用饭。
她刚吃饱,便见生子意犹未尽地拉着大福回到船上。生子提着吃食,大福怀里抱着三个比巴掌还大的珍珠蚌。林如玉关窗,点燃固定在烛台上的半截蜡烛。
得知林如玉已用了饭,生子还是塞给她一个夹着油炸小鱼的粗粮饼子,林大福掏出床底下的木盆出去打水,准备开蚌。
生子向林如玉抱怨,“我跟大福哥说这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他偏不信。”
大福认死理,他与生子不熟,当然不会听他的。不过在乌沙镇时,小乞丐生子话不多,出来后倒有了十一岁孩子该有的活泼好动模样。啃饼子的林如玉指了指蚌,比划着。
“没花钱,大福掷骰子掷出三个六的豹子赢回来的,他这手气真是没谁了!”见大福端着水走进来,生子又催促道,“大福哥快打开看看,开完咱们把肉带回岸上烤着吃,可香了。我说在岸上开,你非得来船上,这么大味儿熏着二姐怎么办?”
正在跟珍珠蚌较劲儿的大福头也不抬,“开出珍珠砸碎磨粉抹脸上,治病。”
大福哥这是看到她脸上的胎记,要用他知道的方法给她治呢。林如玉心中暖流流淌,上一世大福为了救她而死,这一世她要尽自己所能,让他过得安稳些。
大福费劲打开第一个蚌壳,只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