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柳枝的乞丐急得抓耳挠腮,“先生在说什么,俺一个字也听不着。”
努力踮脚却只能看到前边人后脑勺的圆脸胖子,也急得不行,“就是啊,哎,前边的兄弟们,先生说啥呢?”
“别吵吵,烦死人了!”
“……”
在一片嘈杂声中,前边忽然传出一片愤慨咒骂声,后边人更着急了,“先生说啥了,咋还骂起来了?”
东竹先生说完走后,前边的消息终于传到后边,“东竹先生说,去年把他从乌沙镇绑走,后来又要杀他的人,是安王府派过去的。不信的话可以去前边看,东竹先生在书院外墙贴了揭露事情真相的檄文。”
后边众人先是一愣,然后“哗”地一声炸了锅。
申字脸男人皱眉,“不可能吧,安王好端端的,抓东竹先生干啥。”
圆胖脸汉子一脸激动,“檄文都贴出来了,难道我六州第一隐士的话还不可信?老子去看看!”
“兄弟们,兄弟们……衙门也贴了讨伐安王的公文了,还列了安王的十六大罪状。”
这里热闹还没看完,人群后又爆出一声惊雷。
“呸!”
叼着柳枝的乞丐把柳枝吐掉,拔腿就往宣州衙门跑。待一身臭汗地跑到宣州衙门,才发现衙门外边也是人山人海。
等他挤进去才知道,衙门贴出的公文,正是六州第一隐士东竹先生所写的《讨安王檄》。
这一圈,算是白跑了……
不肖半日的功夫,安王的罪行传遍宣州城大街小巷,处处都是百姓怒骂安王的声音。就连去年亲眼目睹安王世子风采的申字脸汉子,这会儿也开始叉着腰,大骂安王父子人面兽心。
相似的一幕在宣州各县上演,安王父子十余年积攒起来的好名声,被东竹先生的《讨安王檄》毁于一旦。
与宣州相反,和州内为安王父子鸣不平的声音反倒占了上风。也正是在这样的气氛中,林家和良道镖局的船队,驶入了和州衙门管控的水域,被衙差拦下。
林父带着沈戈和卢道良下船,含笑客客气气地给差官行礼,可还不等林父开口,差官已瞪圆了眼珠子。
“你们瞎了?没看到衙门贴出的告示?安王造反,长江戒严,尔等靠边停船,接受查验!”
岸边的十几个官差跟着吆五喝六,让大船放下艞板。
林泉上前塞给带头的差官一锭银子,官差把银子塞入袖中,脸色好看了不少,“这是太守大人亲自下的命令,咱们也没法子。”
“是,官爷受累了。”林父含笑拱手,递上林家的行船票证,“草民是宣州人,从常州往回运粮食、布匹和木材等物共四船,聘请良道镖局四条船护送,请您查验。”
差官查验时,林父不卑不亢地站在旁边,任凶神恶煞的衙差们打量、估价。
常年在外走动做生意的林父不怕官员贪,喂些银子就成。
“啪。”差官把票证合上,翻眼珠子看大船,“票据没问题,本官要上船,据票验货。”
“快点,没听到我家大人说什么?”
“还不快放艞板!”
差官身后的衙差们吆五喝六,这一幕林父他们在沿路上已经遇到过数次,早已有了应对经验。
林父不慌不忙地吩咐人放艞板时,沈戈上前不着痕迹地塞给差官一张银票,一本正经地请示道,“大人您看是验粮食、布匹还是木材等杂货?”
船上货物过多,就这么几个衙差,若是全部验看,怕是五日也验不完。所以按照约定俗成的更规矩随即抽查几样,只要能和账簿对上,就能放行。
差官收了银子,当然十分好说话,随手点了布匹的大船。一番查验(收受贿赂)后,袖袋塞得满满的差官带人下船,正要吩咐人放行,便听有人大声喊道。
“且慢!”
沈戈上前压低声音在岳父耳边道,“来人是和州司仓书佐郑永富,安王的人。他的侄子郑昌明与小婿有些交情,小婿已派人去请他了。”
林父微微点头,“见机行事,不行咱就亮牌子,尽量不动手,和气生财。”
“是。”沈戈应下。
郑永富拉住马缰绳,用目光扫过林如和卢道良后,在沈戈身上停留片刻,才绷着脸道,“本官接到密报,这些船是帮反贼运送钱粮的,一律扣下!”
“是!”郑永富带来的几十号人抄家伙就要上前拿人。
被你扣下,才真正成了帮反贼运送钱粮的。沈戈和卢道良上前,挡住了林父。
林父不慌不忙地给郑永富行礼,“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势在必得的郑永富瞪眼,“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本官拿下!”
第220章 虎头令
拿下?
船上众人看到郑永富恨不得七孔朝天的嘴脸,火气一下就涨了起来,握刀的握刀,拿箭的拿剑,大有只要林父一声令下,他们就硬闯和州的架势。
大福见众人都抄起了家伙,也跟着拿起弓,抽出一只箭,然后看向林如玉。他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二妹说让他射谁,他就射谁。
林如玉压低声音,“大伙都不要轻举妄动,衙门口的人拦不住咱们。”
另一间房内,林三姑透过窗缝,紧张地望着船下的局势,悄声吩咐儿女把最值钱的东西都贴身带着,待会儿打起来后,他们要尽快趁乱下船逃走。
船下,官差们已经用箭瞄准了林父几人,抄家伙准备抓人了。
“郑大人,我们船上装了些钱粮,但却不是为反贼运的。”沈戈从怀里掏出一张宣州衙门签发的凭证,双手递上去,“这是宣州祝太守亲笔所写的过路凭证,请大人过目。”
郑永富皱皱眉,没有开口。
沈戈继续道,“祝大人未雨绸缪,派人将凭证送到常州,让草民等多多采买粮草运回宣州,以防万一。”
郑永富抬了抬下巴,示意手下把信拿了过来。他曾到宣州查徐令录自尽案,自是认得祝太守的笔迹的。这封信确实出自祝太守之手,印信也没有问题。但他没有放人,而是顺手把凭证揣进了怀里,“此事,本官做不得主,需要请示太守大人。船上物资暂扣在此,待大人示下后再行定夺。”
“娘的!”船上的卢震唐忍不住低骂一声,众人也是气愤异常。
林父依旧态度恭谨,拱手问道,“草民冒昧问一句:不知草民的船队,要在此暂扣几日。”
暂扣几日?
呵。
郑永富端着架子道,“此事,自然是太守大人说了算。”
郑永富以和州太守的名义,明目张胆扣住手持宣州太守亲笔凭证的船只。就算过后真追查起来,他也有的是说辞。再说现在长江中上游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谁还有心思过问这点小事儿。
“若是一两个时辰,草民等也就听候大人您安排了。但是时间再长草民等实在做不得主,因为草民船上除了宣州太守点名要的粮草,还有右侯卫沈存玉将军要的班船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