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沈存玉才在帅椅上的脚落地,直起上身,双手平方在帅案之上。霎时间,满帐的将领们立刻闭嘴,一个个站得笔管条直,杀气腾腾。
沈存玉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将士,满意地看着沈戈狼崽子一样的站姿,又瞪了一眼站得毫无气势的郑省初。若是以前,郑省初必定向她露出自认为最美的笑容,但现在郑省初也站直,努力向这帮热血沸腾的将士们靠拢。
沈存玉满意地收回目光,沉声道,“反王贺裕荣退路被断,已成瓮中之鳖,右侯卫将士听令。”
众将领齐声喊道,“末将在!”
“我右侯卫三千儿郎要以一当十,将这贺裕荣这只王八,给本帅按死在瓮中。若哪个人敢不听号令擅离职守,军法从事!”
三千右侯卫要困住三万叛军,可不是要以一当十么。众将领齐声应是,声浪恨不得把帅帐掀翻。待众人退下之后,沈存玉招手唤过许川和沈戈,一起研究安州地图,分析安王下一步的动向。
安王图谋十余载,不可能龟缩在安州城内任人宰割。下一步,他可能会转到更加易守难攻的荆州,或者是出其不意拿下宣州,然后率军顺江而下,入主宣州。
若安王真得孤注一掷倾巢而出,右侯卫的三千兵马加上沔州和鄂州的两千守军,就算是全部战死,也拦不住。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请朝廷即刻派军增援至少一万兵马,将安王父子困死在安州城中。
但这谈何容易。
“我回兴阳搬兵。”一直旁听的郑省初开口了,“你们守住安州,一个月内驻守许州的右骁卫至少一万援军必至。”
沈存玉皱眉,“你别乱来。”
郑省初容颜温和地望着沈存玉,“右骁卫的统帅叶升,万岁还调得动。”
叶升确实是条汉子,但沈存玉觉得朝臣们定会因此争执不休,“没有了右骁卫镇守许州,兴阳的南大门就不牢了,朝中那帮老东西不会同意的。”
郑省初解释道,“只要驻守在兴阳东的右侯卫和驻守在兴阳西的左屯卫同时抽调兵力守住许州,两三个月内不会出事。增了一万右骁卫,存玉可有把握在三月之内,踏平安州。”
沈存玉凌厉的剑眉挑起,霸气十足,“三个月?你当老子是软脚虾么?”
你当然不是,郑省初笑若三春暖阳。
许川问道,“郑公子打算如何让左屯卫出兵增援许州?”
驻守在兴阳城东的右侯卫由武安侯统领,分出一部分人驻守许州不难,但左屯卫可不听武安侯或太傅府的。
郑省初笑着亮出底牌,“左屯卫守将薛森才长子的命,是我救下的,所以薛将军许诺帮我办一件事,出兵五千增援许州,对他来说并无害处。若不是左屯卫无法抽调兵力南下,我就直接恳请他派兵增援了。”
沈存玉沉默,许川拱手认真道,“不管此事能不能成,郑公子这份情,右侯卫都领了。”
郑省初难得正经地点头,“好,许将军的话在下记住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郑省初拍了拍沈戈的肩膀,又向沈存玉展颜一笑,转身便走。沈存玉望着他的背影,嘟囔道,“这厮怎么忽然靠谱起来了?”
再不靠谱,他就更追不上你了。许川和沈戈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接话,以免被揍。
秘密送走郑省初后,沈戈与沈存玉商量,“在援军到之前,咱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困住安王。姐派兵挖断通往荆州的要道,我带人去把安王囤在码头的大船全部烧了,如何?”
烧船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你打算怎么个烧法?”
第268章 林父的大手笔
沈戈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岳父给我送信过来,说他用了一万两银子从望萍镇雇了两百人,算着行程,十日内就该到了。”
许川眼前一亮,“就是过了饶州下蔡一线峡的望萍镇?”
望萍镇许川是去过的,那是一座建在长江边上的城镇,容过往船只停泊过夜。
沈戈点头,用手指着安州城地图上的船坞,道,“就是那个镇子,镇里人汉子都是泡在水里长大的,水性极好。安州船坞停着上百艘战船,我可以与城中的内应里应外合,破开船坞的水下栅栏潜入,凿断战船的龙骨,烧毁船帆,彻底断了安王顺江南下的念头。”
许川担忧道,“此行凶险异常,小公子还是……”
“让他去。”沈存玉拍板,“等人到了,沈戈带着他们进城,一艘不剩地把船坞里的战船都给老子凿沉了!”
沈戈就知道姐姐不会拦着他,挺直胸膛道,“末将领命。”
说完正事,沈存玉拍了拍沈戈的肩膀,“你岳父为何要从望萍镇雇人过来?”
“他知道姐姐带的守军少,放心不下,便沿途花银子雇人增援。除了望萍镇的两百船手,他还雇了三百多镖师和猎户,这些人也在分批陆续赶来。”沈戈把岳父送过来的信掏出来,交给姐姐。
“船手是五百两一个雇来的,镖师和猎户怕也便宜不了多少。”许川感叹道。
打开这封金光闪闪的信,沈存玉才知林父不只花钱雇人增援右侯卫,还送来数千斤粮草,她郑重将信折起,交还给沈戈,“你岳父这人能处,如果你以后敢做对不起如玉的事儿,不用你岳父出手,老子就揍死你。”
沈戈与沈存玉紧锣密鼓地布置偷袭安州船坞的计划时,林父和房二舅护送着房家二老,到了宣州城。
三年多未见的房老夫人与房氏两母女一见面,便抱在一处哭了起来,这两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去年房氏母女三人先在乌沙镇外遇险,后在郝连寨外遭遇洪水,几度死里逃生;今年安王谋反,沔州乱成一团,房大舅父子先后失踪,房家二老已经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所以现在得以相见,当真是恍如隔世,令人分外珍惜。林如玉陪着母亲和外祖母,林二叔陪着大哥和房家父子,说起房大舅也被沈戈救出来的事。
提起房大舅父子被救,房氏和房老夫人也止住了悲声。房老爷子道,“我们在路上也听说了这事儿,知道他们父子俩平安,我这可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从沔州到宣州这一路并不太平,林父为了安全,舟船车马换了好几次,甚至有两次为了躲避上百恶匪,不得不避入深林,三天才走出来。待从林子里出来,听到百姓们议论右侯卫从沔州救出了二十多个被安王抓去当人质的官员和富绅时,林父立刻派人去打听,得知其中有房家父子,房家老夫人喜极而泣。
房氏擦着眼泪道,“沈戈来信说大哥和润炅身体都无大碍,他劝着大哥留在右侯卫或是来宣州,但大哥说他有官职在身,不得擅离职守,必须回城。润炅那孩子孝顺,跟着大哥一块回去了。”
房老爷子听到长子回去,欣慰大过担心,“国难当前,朝廷官员必须将社稷安危至于首位,才能无愧天地、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