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这伙人毅力非凡?不见棺材不落泪怎么办?
她总不能一直住在清波馆里不出来吧?
这是不切实际的,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最能彻底解决问题的法子,好像还真的只有今日梁叔说的那个订亲的办法?
所以,在此关头,她是不是该将现在的状况写一封信告知晋大哥?
晋大哥向来聪明,一定能领会得了她的暗示……不不,是一定是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的。
写信吧?
算了算了……算一算日子,晋大哥现在估计已经到了西北。成日忙于军中之事,怎能再让他操这份心?
若是他一着急,丢下手头上的事情不管不顾的赶回来了怎么办?
江樱不切实际的幻想着,这种不冷静的行为发生在晋起身上分明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情,她却也将自己给哄住了……于是当即变卦,决定再观察观察,若实在没了法子再另当别论。
反正。也不是什么能要了性命的要紧事。
江樱往背后的隐囊上靠了靠。莫名其妙的就舒了心。
……
可旁人却就不如她这般好心态了。
多的不提,单且说一说晋国公府里的几个主子,此刻已多是坐不住了。
自家早已‘内定’了的长孙媳妇。忽然被这么多人给盯上了,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问一问谢氏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此事早于去年还未举行认亲礼之前就已经交待给了她,近一年竟也没个进展。现如今更是要被他人捷足先登了,传出去简直是要贻笑大方——”晋擎云面色并无过多起伏。只口气有些发沉,加之不苟言笑之时总是自带着一种浓浓的威严,故而轻而易举的便让晋余明发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当即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这便回去让谢氏尽早将此事办妥。以免夜长梦多,再让父亲扰心……”
“别让谢氏过去了——”晋擎云却道:“你亲自去清波馆一趟,与孔先生商谈。莫要过于贸然,先探一探他的意思。”
之前顶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被白白耗费了。其实也不能全怪谢氏,最重要的一部分原因,还是在那个不成器的孙子身上。
谢氏给他暗下安排了多少机会?
他却还反过来瞧不上孔家的孙女。
晋擎云不禁讽刺的冷笑了一声,在晋余明发怔的间隙,复又道:“若你将此事办成,便传信让阿觅即刻赶回,将亲事落定下来。”
这话说的似乎过早了一些,但他既然让晋余明直接去拜访孔弗,多多少少是有着一份笃定在里面的。
据说这几日来,梁家门庭若市,上门做媒之人数不胜数,却无一例外被以庄氏身体不适的理由挡在了前厅,不问是承了哪一家的托付,统统不见。
拿乔并没有这样拿的。
怕是,有着更高的打算,不屑于这些以书香门第自诩,却不过是一副空壳子的世家结亲。
眼光高,是好事。
而放眼天下,还有比晋家更高的门第吗?
“儿子知道了。”晋余明应下来,“儿子今晚便去清波馆一趟。”
晋擎云没有再多交待,晋余明回到住处,却对谢氏发了一通脾气,茶盏子也摔碎了四五盏。
可见气的不轻。
谢氏诚惶诚恐的受下了,然而待晋余明出了气拂袖离去,脸上的神色逐渐地被嘲讽所取代。
却并不觉得有多委屈或是气愤。
这么多年下来,早已习惯了。
若真要事事计较,她怕是早就被自己生生给憋屈的没命了。
况且对她来说,这件事情不让她来过问了反倒是一件好事。
这样棘手的事情,她早已不愿再去掺和了。
刨去不争气的阿觅不谈,也不去过问孔先生的意思,可,晋公当真就以为这件事情如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吗?
怕是不见得吧?
……
被一众人念叨着的晋觅,腿伤刚愈,已经随着大军行至了维安城地界内。
维安已属西北之地,只是离筠州尚距了二百里不到,本该是一鼓作气赶往目的地,但晋家大军却因从昨夜开始肆虐的暴雨阻了途,只得暂时留在维安城外安营歇息。
因怕打搅到城中百姓,嬴将军今日一早便下达了命令:任何将士皆不许入城走动,违令者军法处置。
嬴将军年过半百,将大半辈子都献给了晋家,年少便手握重权,深得晋公信赖,在军中地位崇高,又因这支军队本就是他麾下的。故而他下达的军令,无人胆敢擅自违背。
此时已过掌灯时分,雨势却仍然没有要减弱的迹象,乌压压的天空像是一张黑色的大网,将苍穹牢牢地罩住,瓢泼似的雨水便从无数的网眼中砸下来,落在城外地势凹凸不平的矮丘上。顺着浑浊的泥流往低处流去。一些刚发芽的新嫩小草,尚且无力自保抵抗,便多是随着雨水被冲刷而下。被过滤堆积在矮处的泥土当中。
大军的主将营帐安扎在避风处,营帐前树着的军旗却仍然在风雨中左右翻动着,兀自猎猎作响。
西北地区素来寒冷难耐,尤其是早晚时分气温极低。加之又逢了恶劣的暴雨天气,甚至令人有身临隆冬之感。
穿戴着盔甲。外披着蓑衣在各个营帐外守夜的将士们得了嬴将军的特赦,从原有的两个时辰的轮流换岗,改为了一个时辰一换。
主将营中点了两个立起的大火盆,通红的火势烧的极高。火苗的影子映在营帐上,从外头看,像是两只不停鼓动变换着形状的怪兽。
仅到人膝盖高的粗脚矮几上平铺着一张地势图。一角用镇纸压着,上端书着三个工整的墨色大字“筠州城”。
嬴将军跨坐在长形的矮凳上。一身黑色软甲,头盔搁在了一旁,一头花白的头发却也足够整齐地挽在头顶,仅用一条黑缎缠绕固定住。颧骨突出的菱形脸上,有着一双极为锐利的眼睛。
营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在雨声里显得窸窸窣窣的。
片刻,就有士兵隔帘禀告,说是二公子过来了。
嬴将军看了一眼架在角落里的漏壶,道:“请进来吧。”
“是——”
厚重的帐帘被掀开,一行三人前后走了进来。
帐中顿时随之涌入一阵寒气。
为首的年轻人披着一件深灰色的大氅,束发整洁,五官深刻而轮廓感极强,走动间,身上似有一种无形的气势。
其身后跟着走进来的两名男子也较为年轻,只是二人的面貌气质完全不同,一位着黑色劲装,神色中透着一股意气风发的军士之气,若是细观,还能从其眼底窥得一两分肃杀之气,这是只有在沙场上磨练过的军士才能拥有的——而另一位着素色文士棉衫的,眉眼间满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大冷的天,却还不忘握着一把折扇,嬴将军暗下注意了好几日,也不曾见他打开用过,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用处……
但无疑的是,二人都绝非泛泛之辈。